康熙放下手中?书卷,踱步到暖炕边坐下,看着?她睡着?了还不忘霸着?两个哥哥,不由得无奈摇头,小心翼翼地把赛音察浑的衣摆从她的小手里解脱出来,再把她从承瑞腿上?抱下来躺好,见她皱起小眉头,眼睫不安分的颤了颤,连忙伸手拉过一旁的薄被塞到她怀里,伸手在她小背脊上?熟练地拍抚着?。

就见阿鲁玳抱紧了怀里的小被子,小脸蹭了蹭那丝滑的面?料,嘴角微微翘起,很快就睡沉了。屏气?凝神的承瑞和赛音察浑同时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他们可被这小丫头折腾的够呛,醒着?精力充沛也就罢了,就连睡着?也不好伺候,只要?稍有动静惊醒了她,那种魔音穿脑的哭闹可是真的要?命,大?半天都哄不住。

宜敏看着?父子三人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笑得眉眼弯弯的,对着?两个儿子轻声道:“你们俩也去自个屋里歇晌吧,下午还要?上?武课,没有精神头可不成?。”

坤宁宫如今安排了他们的屋子,不但离上?书房更近,以后在康熙那里学习政事也有了能就近歇息的地方,这哥俩就不用为?了避嫌,特地大?老远回去阿哥所了。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刚刚他们已经看过了自己的屋子,比起钟粹宫的偏殿只大?不小,还各自给他们配了一间小书房,比起阿哥所还要?舒适些,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家额娘安排的,对此他们自然欣然接受,一起低声答应:“是,额娘。”说完起身对着?康熙行了一礼,便退出了暖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后宫之主(七)

宜敏目送儿?子离开, 这才转而看向康熙,见他正拿过一旁的团扇,轻轻给阿鲁玳扇风,这孩子从小火力壮, 就算大冷天也不爱盖被子, 经?常睡的满头?大汗,就这么一会已经开始不安分地踢脚丫子了。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起身想要拿过康熙手里的扇子, 低声道:“我来吧, 皇上?也去歇一会吧。”这坤宁宫比起钟粹宫虽然要大一些,但是却比不上?那里?透气凉爽, 阿鲁玳这孩子从小在钟粹宫住惯了,怕是要住不惯了。

康熙手微微一偏, 没让宜敏拿到扇子,对门外候着的奶嬷嬷招了招手,等?阿鲁玳的奶嬷嬷近前来, 康熙把扇子往她手里?一塞, 淡淡道:“好生伺候着格格。”说完拉过宜敏的手,两人一起进了寝殿。

宜敏见状只是笑了笑, 对着奶嬷嬷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放心跟着走了。阿鲁玳的奶嬷嬷吴氏是她亲自选的, 没什么不放心的,吴氏战战兢兢地立在原地,目送帝后二人进了寝殿, 这才松了口气, 小心翼翼地坐到一旁的脚蹬上,举着扇子开始扇风, 力度不大不小,很快就让阿鲁玳放松了眉头?,翻了个身继续酣眠。

吴氏看着小主子睡得四仰八叉的模样,忍不住露出微笑,她对自己奶大的小格格是打心眼里?喜爱的,小格格长得好看,天真活泼,本就讨人喜欢,加上?身子骨也壮实,并不难伺候。能当这位小主子的奶娘,那是八辈子烧高香才有的福气,她很是惜福,把全部的精力和感情都投注在这孩子身上?。

她唯一操心的小格格自小受尽宠爱,既是皇后嫡出,又得皇上?溺爱,上?头?还有两个亲兄长无限的纵容,这些日子学起规矩来极是艰难,几个教养嬷嬷烦恼得头?发都要掉光了,面对这么个说不得碰不得的宝贝金疙瘩,她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教出个仪态万千的公主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宜敏自然不知道外头?吴氏的烦恼,她这会正无奈地看着康熙,青天白日的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她没好气地扯了扯康熙脑后的辫子,轻斥道:“皇上?,你?这样妾身没法动?了。”

康熙双手圈住宜敏的腰肢,将头?埋在她怀中,闷闷的声音传来:“朕头?不疼了,你?陪朕躺一会就好了。”

宜敏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把面前这家伙当阿鲁玳好了,她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无奈地道:“皇上?好歹让妾身能动?啊,不然我要怎么陪你?躺啊?”她感觉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康熙闻言并没有放松手臂,反而直接将宜敏抱上?了床榻,一个翻身压住了她,这才抬头?看她,面上?带着得逞的笑意。

宜敏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惊呼一声:“等?等?,我还没……”不等?她说完,就被康熙堵住了剩下的话语,迎接一阵如火的热情。很快宜敏刚刚惦记着未脱的那双绣鞋就被丢到了床下,连带着衣裳饰品都凌乱地躺了一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半天方?才云收雨歇,康熙好声好气地哄着宜敏:“敏儿?,我错了,你?快出来吧,别把自个闷坏了。”他拉了拉横亘在眼前的薄被,几乎称得上?低声下气了,谁让他理亏呢?白日宣什么的不当人子呗。

“你?走开!”宜敏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感觉完全没脸见人了,她当宠妃的时候都没这么荒唐,没想到了才当了一天皇后,就被康熙扣了顶大黑锅,这要是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啊?更别说女儿?可还睡在外间呢!这简直了都……她真恨不得咬死康熙!

康熙没法子,只能把宜敏连人带被报了起来,强硬地把被子从她头?上?扯了下来,露出那张被憋得通红的俏脸,面对宜敏喷火的目光,康熙满脸讨好地道:“敏儿?啊,你?消消气,咱们这还在大婚三日内呢,谁敢说闲话?”

宜敏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肯看他,说什么也掩饰不了这家伙色欲熏心的恶劣行?径,一进寝殿就装着头?疼让她给按按,接着就开始耍流氓了,这股歪风邪气不能助长,否则他以后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奇葩事?呢!想玩花的找后宫那些女人去啊,这是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面对宜敏爆棚的怒气,康熙完全没办法,完全拉下脸面哄了又哄,都没让宜敏松口,直到外头?传来阿鲁玳的叫声,宜敏顿时破功了,手忙脚乱地下了床,看见满地凌乱的场面,顿时更气了,手忙脚乱地穿上?里?衣,毫不客气地将康熙赶了出去。

康熙这时候完全不敢再耍花样,整理了一下服饰,就一脸容光焕发地出了寝殿,抱起自家闺女一溜烟地走了,本来还在挣扎着要额娘的阿鲁玳,一听?皇阿玛要带她去看哥哥们练习骑射,顿时不闹了,笑嘻嘻地直催快点。

尚嬷嬷带着人进了寝殿内室,伺候着宜敏更衣梳洗,她拿着梳子亲自为宜敏顺发,满面笑容地道:“主子,皇上?这般爱重?您,您何?必跟皇上?置气呢?”她对于自家主子的作为有些不解,哪个女人不想得到皇上?的宠爱?若是后宫那些女人能够得到皇上?这般对待,怕不是梦里?都要笑出来了。

宜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上?既没有怒气,也没有喜悦,眼中带着一丝冰冷地道:“本宫是皇后,不是一般的女人,所以我才会与皇上?置气。皇上?不但不会因此生气,反而会更尊重?我。”她绝不容许康熙那般随意轻慢,她是他的妻子,是与他共坐龙椅的皇后,他的作为看似宠爱,实则只会令她恶心。

她从来没把自己放在宠妃的位置上?,从入宫的那天起,守礼重?仪一直都是她烙在康熙心目中的印象,她用了十四年的时间层层加固,因为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以色侍人,一味迎合康熙只会让他看低了自己。

重?生一世,得天眷顾,她自然不可能甘居人下,与人为妾,与奴仆何?异?就算是皇帝的妾也是一样,看着高贵,不过是更高级点的宠物罢了!她不屑做赫舍里?氏那样虚有其名的皇后,她要的一直都是康熙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位置。

宜敏偏头?看向一旁架子上?那流光溢彩的凤冠霞帔,眼中闪过坚定,当初她曾对赫舍里?氏说过,她不稀罕别人用过的东西?,若是有朝一日她登临后位,必然是那个男人带着独一无二的凤冠霞帔求着她坐上?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

如今她做到了,两年前康熙就想要封后,可是她拒绝了,之后康熙提出了无数的条件,许下了各种诺言,只要她点头?,皇后之位唾手可得。但是她为什么要答应?他只是需要一个新皇后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尤其是一个满州军功世家出身的皇后稳定八旗军心。

因为他的野心很大,平三藩、收台湾是他定下的国策,所以没人有比她更合适了,三藩的迅速平定让他看到了马佳氏的价值,骁勇善战的家族儿?郎能够为他带来胜利。为此,他不惜倾其所有,给了她无上?荣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集中数百能工巧匠、闻名天下的织女绣娘,花了两年的时间为她打造了独一无二的凤冠,为她量身定制了天下无双的嫁衣,挑选了尘封已久的无数稀世珍宝为聘,为了让她心甘情愿答应,甚至连让宫妃重?新回府待嫁的荒谬条件都能答应,可见其立后之心何?等?迫切。

她最后接了他的封后圣旨,在这场政治博弈中她占据了上?风,从此她站到了天下人面前,有了独立的政治地位,不再是任他生死予夺的后宫妃嫔,皇后在百官心中不再是一个空泛的符号,而是与皇帝并肩而立之人。

宜敏等?尚嬷嬷将自己的头?发盘好,抬手阻止了她上?妆的举动?,反而起身走出寝殿,来到后罩房的浴池里?,随手挥退了想要伺候的宫女,自己脱去了身上?的里?衣,躺进了巨大的浴池中,温热适中的水波抚慰着她酸软的身体,也洗去了那股挥之不去的男人气息,令她紧绷的心神缓缓放松了下来。

她翻手取出一枚白玉印章,大约只有掌心大小,它通体由羊脂玉雕刻而成,纯净无瑕,晶莹润泽,即使长埋地下也没有任何?受沁的现象,上?面雕刻的是螭虎,玺面阴刻的“皇后之玺”四个字,笔画粗细均匀,深度一致,最令她意外的是这枚印章用的文字是小篆,而非蒙文。

这枚印章就是宜敏亲自前往宛平寻找的目标,不过它似乎不是元朝宫廷制作的,以元蒙的工艺无法做出这样等?级的玉玺,是的,这是皇后玉玺而不是元蒙传统的皇后金印,显然它是更早以前的皇朝玉玺,被元朝得到后用来当皇后之玺。

当初那片水潭下方?的机关开启后,竟然不是图纸上?所画的密室,而是一座地宫,规模不大却五脏俱全,显然是元蒙皇室用来避难用的,不过经?过数百年的不见天日,大多数东西?都已经?腐朽,除了一些金银珠宝外,也就皇帝信玺和皇后之玺两枚印章最有价值。

她并不确定这枚出乎意料的皇后之玺是否有用,但还是和谢三连夜赶回紫禁城,从地道入了慈宁宫,按照仙境藏书?记载的方?式对着孝庄如法炮制了一遍,但是当时并无任何?奇异的反应,她体内那股清凉之气依然顽固地盘踞在经?脉之中,一度让她以为失败了。

幸好今日接受朝拜大礼的时候,她福至心灵将之取了出来,竟然歪打正着激活了这枚玉玺,只是不知究竟是因为那瞒天过海的气运转移之术有效了,还是这枚古代皇后之玺的特?殊功效?

宜敏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半天,发现玉玺并无半点反应,体内清凉之气已经?完全被吸了个干净,连同?康熙那里?传来的暖流也一并被吞了,如今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普通的玉玺,毫无半丝神异之处。

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她的养生真气又出现了,原本因为清凉之气压制而消失的真气,竟然无声无息地回来了,好像它从一开始就没有消失过,仅仅只是隐身了而已,这让宜敏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不妨碍她为此而欢欣雀跃,失去过才知道珍贵,往日里?她只把这真气当做养生之用,并未觉得有多重?要,即使多次耗尽重?修也毫不在意。

但是在彻底失去它之后,宜敏才发现强大的修为是她最大的底气,也是她自信的根源,虽然养生真气没有多大的攻击性,但是它具有的各种神奇功效是其他功法所无法比拟的,尤其对麾下修炼的功法具有天然的压制作用。

她这次面对谢三之所以多次失态,最大的原因在于她失去了最大的底牌,在谢三的步步紧逼之下,多年紧绷的心神不堪重?负,终于崩溃了!虽然事?后她也明白谢三是为了让她破而后立,解决她心神上?的隐患,但是她却始终无法释怀,难以原谅那样软弱无能的自己!她也因此终于发现了自己最大的隐患。

后宫之主(八)

宜敏从浴池里起身, 莹白如玉的纤足踏在松软的地毯上,一颗颗水珠从白玉般的娇躯上滚落而下,随手拉过一旁的长袍披在身上,宜敏侧身靠躺在池边的贵妃榻上, 端起一旁的温水抿上几口?, 缓缓闭上了眼睛,心神进入仙境之中。

看着眼前这片瑶池琼阁, 漫天?仙雾缭绕, 犹如置身仙境, 她?心念微动,就已经来到那熟悉的楼阁前, 伸出双手轻触眼前的大门,传来一阵真实的触感, 她?收回手端详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身上并不是刚刚披上的长袍,而是一身最熟悉的皇贵妃常服。

不由得若有所思?, 闭目凝神了片刻, 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装扮,正?是她?昨日封后大典的那身凤冠霞帔, 这?个发现让她?验证了心中的猜测。她看向眼前的藏书阁大门,推门而入, 一片整整齐齐的书海扑面而来,一眼看不到边际,见此宜敏不由得勾唇一笑, 犹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入藏书阁时被惊得目瞪口?呆, 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回过神来。

即便?是号称包罗万象皇宫书库,与此地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自从发现了这里, 她?童年大半时间都消磨在了这?里,尤其是刚出生那几年,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在这里看书,借此度过那段枯燥到让人发疯的时光。这里的书籍之多用浩如烟海来形容并?不为过,她?单单是走马观花看一遍所有的书目都花了数月时间,这?三十年来手不释卷也不过读了数千卷,相比藏书总量完全不值一提,恐怕连零头都算不上。

这?次见了谢三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最大的不足,那就是纸上谈兵,一知?半解,自认为看了许多武学典籍,却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遇到谢三这?种实战派,直接被唬得不知?东南西北,也怪自己对谢三毫无防备,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才会?心里破防,在他?面前丑态百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事后想起当时的情景,宜敏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羞愧得无地自容。幸好这?次骗她?的人是谢三,至少他?对自己没有丝毫恶意,但是下次呢?知?耻而后勇,她?绝不容许自己因为无知?再次受到他?人愚弄,拥有仙境藏书楼的她?等同于?坐拥无尽知?识,但利用效率却低的令人发指。过去的漫长岁月中她?仅仅把这?里当做书房、库房以?及果园,对这?里一直充满着敬畏之情,保持着最低限度的取用,生怕贪心太过会?冒犯此地真正?的主人,进而被收回这?份机缘。

如今想来当真有些可笑怯懦,同时她?也发现自己对仙境的认知?太过浅薄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但是机缘到来之时若不懂得把握,将至紧紧抓在手中,反而束手束脚,那才是真正?的愚蠢。无论仙境从何而来,有主与否,如今它?就在自己掌握之中,只要她?不借此为恶,枉造罪孽,又有何可惧?何况她?并?未竭泽而渔,索求无度,除了取用一些玉石金银和成熟的果实灵草之外,她?并?未大肆搜刮仙境资源为己用,最初取用的那些财富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积累,早已暴增无数倍,大多数都用来行善积德,她?对此敢说一句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