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尼面色一滞,怒道:“本王什?么身份,准格尔区区一个神射手也配与本王相提并?论?”他可是黄金血脉的直系后裔,难道要他当众袒胸露背不?成,那他还有什?么脸面统领察哈尔?更何?况他的伤口本就见不?得光,断喉箭的威力人所共知,他可以伪造伤口糊弄康熙派去的太医,却没法瞒过?噶尔丹这个熟悉西藏喇嘛独门秘籍的人。

噶尔丹冷笑:“既然你说断喉箭的本汗派人射的,那就拿出证据来,仅凭一根箭矢怎么够?好歹确定这箭确实射在你身上啊,否则你凭什?么站在这里大呼小?叫?”凭什?么就准格尔被泼一身脏水,察哈尔没准贼喊抓贼呢?既然布尔尼空口白牙就能给?他扣了个锅,他噶尔丹也不?是吃素的。

眼见布尔尼面色铁青,噶尔丹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心里有了底气,立刻咄咄逼人起来:“本汗敢作敢当,你若真的身中断喉箭而不?死,本汗服你是条汉子,就算背了这口黑锅也捏着?鼻子认了!怎么样?你敢不?敢露出伤口给?大家伙看看啊?来啊!”

布尔尼干脆闭目不?语,一副懒得理会噶尔丹的模样,顿时激起了周围众人的疑心,不?过?是看个伤口罢了,大草原上的男儿见天打着?赤膊玩角力,哪里在乎什?么袒胸露背,布尔尼避而不?答明显是心虚了啊,这时众人才想起来断喉箭之所以被称为喇嘛教?不?传之秘,正因为‘中者必死’这个定律,从?未听?说过?有人能逃过?,布尔尼亲王就算武力惊人,并?不?意味着?就强到非人的程度,这其中说不?定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康熙看着?底下噶尔丹咬着?布尔尼不?放,心中极为满意,如今蒙古若论势力强大,察哈尔和准格尔首屈一指,不?仅仅是指影响力,更多的是武力,比起科尔沁靠着?联姻扩大影响力,前两者靠的是实力,它们?都拥有强悍的骑兵和彪悍的民风,察哈尔胜在虎死余威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准格尔则是以战养战,盛气凌人。反正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能结成死仇那是最好。

承瑞和赛音察浑立于康熙侧后方,两人目光相接进行着?不?为人知的交流,说到底他们?都不?相信布尔尼或噶尔丹会是这次刺客事件的主谋,只因那日晚上的杀气太过?可怕,那种排山倒海的凶煞之气令人终身难忘,无论这股气势的来源是人是物,都不?是区区两个部落首领可以驾驭的,何?况布尔尼和噶尔丹本身都不?算是什?么绝顶高手,自然被排除在外。所以底下的戏码只能称之为狗咬狗罢了,看得人昏昏欲睡。若是没有什?么突破性的线索或证据,这次事件只能是本糊涂账,让整个蒙古局势乱成一锅粥罢了,而这种局面无疑是对大清最有利,相信皇阿玛也是如此认为,这才没有出手干预,甚至还将水搅得更浑了些。

风雨欲来

康熙骑着马带着承瑞和赛音察浑在整个木兰大营里四处巡视, 颇有兴致地?举起?马鞭指着各处营地?,侧头对身边的两个儿子细细解说,将各个部落的来历如数家珍,包括背后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和势力纠葛也掰开揉碎了讲得格外透彻, 这是他登基执政至今所总结的经验, 毫不吝惜地?托盘而出,像是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塞进儿子们的脑子里似的, 完全没考虑过两个半大小子听不听得懂。

至少跟在?后头护卫的喀纳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些天?康熙带着人巡视营地并对那些受害部落进行抚慰, 一路走来经过的部落大小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一些历史悠久的大部落他还有几分印象, 剩下的中小部落就完全两眼一抹黑,有些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哪里能知道谁和谁是一个祖宗?耳边听着皇上的话,初听倒是满心恍然,后来听多了却混乱不堪, 蒙古各部落之间的恩怨情仇简直比蜘蛛网还要错综复杂, 难为皇上能将其弄清理顺,还讲得头头是道。

这也?就罢了, 皇上本非常人,偏偏两个阿哥的表现让人侧目, 他们对这些东西似乎接受良好,完全没有任何理解上的难度,频频点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但记住了所有部落的情?况, 还能加入自己的观点评论?一番,时?不时还能拿些记载上的历史提出疑问, 指出其中的不同之处,皇上也?能很快给出答案。

喀纳抬头看了看相谈甚欢的父子三人,他忍不住摸了摸自个的脑袋,难道自个真的就是个武夫的料,天?生驽钝?可是自个在家族里也?算是重点培养的骄子,文才武功都不差的,怎么这差距就这么大呢?也?许天?家骨肉就是这般非同寻常吧,皇上八岁登基,十二岁亲政,韬光养晦除鳌拜,背水一战平三藩,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已经有雄主之姿,生出的儿子也?是天?赋异禀,小小年纪聪慧异常,难道皇家血统当真如此优异?

“大统领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耳边一阵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喀纳回过神看见策马而来的阿布凯,忍不住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热情?地?招呼了一声。富察氏和马佳氏是世交,追本溯源可以算是一个祖先,所以两家从不通婚,却一直亲密无间,他和阿布凯如今算是两个家族中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自然交情?匪浅。

喀纳拍了拍阿布凯的肩膀,低声笑道:“有骁骑营在?前方开?道,能有什么异常?那些个部落见了骁骑营的大旗肯定夹起?尾巴做人,哪里敢不识好歹地?炸刺?”自从刺杀事件以来,康熙命阿布凯统领骁骑营维护营地?秩序,一开?始各个部落也?不是没有刺头出来挑衅,结果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收拾的嗷嗷叫,无论?单挑群战都难不住骁骑营里的虎贲,算是狠狠地?扬了朝廷的威风,也?给之前憋惨了的护军营出了口恶气。

阿布凯闻言也?是轻笑一声,压低声音道:“这些个蒙古贵胄一个个夸耀长在?马背上,其实也?就是个花架子,哪里能跟骁骑营这些刀口舔过血的儿郎们相比,稍稍放点杀气就能让他们腿软,一群怂货!”当初为了摸清这些蒙古人的底细,他可没少当恶人,群殴单挑齐上阵,彻底将蒙古各部的精锐打趴下。

单打独斗有德克锦这个人形凶兽在?,几个蒙古壮汉在?他面前就跟小孩子似的,不过是三拳两脚的功夫,一个个都只能趴在?地?上装死。至于群殴更没人打得过骁骑营,他的兵可不是那些只知道杀人斗殴的兵痞,而是真正精通军阵配合的强军,人越多威力越大,最?不惧群战,如今蒙古各部见了骁骑营统统绕路走,再?也?不见当初那股子成天?挑衅的嚣张气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喀纳忍不住闷笑了几声,冲着阿布凯竖起?大拇指,经过骁骑营这么一闹,算是彻底撕下了蒙古人一直以来号称勇冠三军的遮羞布,也?让八旗子弟正视了自身?的实力层次,原来满洲骑兵并不比蒙古铁骑差,甚至能将他们按在?地?上狠狠教训,铁一般的事实极大鼓舞了八旗将士的士气,从那以后,即使?是战力最?弱的护军三营面对蒙古人的挑衅也?敢于正面回应了。

阿布凯与喀纳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色,这才策马向前向康熙低声禀告着前方的动静,毕竟康熙出巡可不是闹着玩的,经过上次的刺杀事件,康熙明显更加重视自身?的安全,不但巴图鲁和巴克什时?刻都有一人随侍左右,而且每逢出行必带一部分骁骑营游击护卫前后。

经上次一役,康熙对阿布凯在?统兵作战的能力极为欣赏,只因上次的刺客有八层是死在?骁骑营的手?上,而骁骑营自身?伤亡几近于无,相比护军营的伤亡惨重就更加令人侧目了。他从前只听闻马佳氏一族骁勇善战,如今可算是眼见为实了,从那以后,康熙对阿布凯更加倚重,命他全权负责木兰当前针对各部蒙古的宿卫警戒,连大帐议事也?破例准其参与。

康熙听完阿布凯的禀告,满意地?点了点头,马佳氏出来的儿郎个个都是好样的,不但行军打战是一把好手?,最?重要的是极其忠君,是彻彻底底的帝党,自他登基之日起?,马佳氏就一直是他最?有力的支持者,任何情?况下都不曾动摇过,不论?是鳌拜横行无忌之时?,还是太皇太后多方施压之下,这个家族都不曾弯下脊梁屈服,从始至终都力挺皇帝,这才有了康熙擒鳌拜、平三藩的赫赫功绩。

承瑞对着自家大舅颌首微笑,眼中有着亲近,却并没有表现的十分亲热,阿布凯会?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大阿哥的顾忌,这些事情?妹妹应该都跟他交待过才是,身?为皇长子可以跟母族亲,却不能打的火热,否则就该犯忌讳了,尤其母族还是彻底的保皇党,就更要小心行事。

赛音察浑完全没有管这些顾忌,大咧咧地?对着康熙道:“皇阿玛,一会?回程让儿子跟舅舅去骁骑营逛逛吧,这些天?可把我闷坏了。”他自从练功差点出了岔子,就被大哥禁足了,都快憋出病来了,尤其他功法突破之后,那是浑身?气血充盈,恨不能找人大战三百回合才高兴。最?好的人选必须是骁骑营啊,里面的人个个能打,而且是完全不给面子的真打,那才够劲!

康熙闻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小子给朕好好呆着,哪里也?别想?去,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这会?骁骑营身?负重任,你?去干什么?添乱吗?”他就不明白二儿子哪来这么多精力,成天?上蹿下跳,四处挑战各部落的勇士也?就罢了,他还把自家前锋营、护军营给踏了个遍,几乎找不出一个没挨过他拳头的,惹得各营大大小小的统领纷纷跑来诉苦,就差求他行行好,别放儿子出门了。

赛音察浑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皇阿玛,儿子这怎么叫添乱呢?各营军士们天?天?也?是操练对打,跟儿子打不也?是操练吗,儿子这可是做好事啊,就跟舅舅说的‘平时?多操练,战时?少流血’,像儿子这样的高手?当陪练,别人求都求不来呢!”除了骁骑营之外,其他各营的实力实在?是太差了些,完全不耐揍,当然禁卫军也?不错,里面高手?多,跟他也?熟,可惜从小在?紫禁城里打多了,各个油滑得很,想?抓个人练练都难。

承瑞闻言冷笑一声,赛音察浑顿时?身?子一僵,想?要装作没听见又?不敢,连忙对着阿布凯连使?眼色,却见自家舅舅对着他无奈地?摊了摊手?,毕竟他可不想?为了这个混小子得罪自家大外甥,大阿哥素来最?为纵容这个弟弟,肯定是这小子闯了什么大祸,并且惹毛了大阿哥,这种?时?候他可敢去趟浑水。大阿哥只是看起?来温和好说话,内里是个主意极正的人,轻易不会?被他人左右。

康熙见状连忙抬头望天?,他虽然从小就宠着赛音察浑这小子,舍不得下手?管教,幸好还有个承瑞治得住他,如今眼见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臭小子蔫头耷脑的模样,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只能眼不见为净,能惹得承瑞发火教训,臭小子肯定闯的祸不小,他可不想?上赶着收拾烂摊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承瑞面上冷淡地?端着,看自家弟弟在?哪里各种?折腾,心里暗自好笑,这小子就装吧,不过是自知有错,指望着自己回京替他给额娘说好话,这才装出这么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真当自己不知道他背地?里照样我行我素,要不是看在?他功法特殊,需要实战来锤炼心境,这才睁只眼闭只眼,否则他能有本事天?天?从自个眼皮子溜走惹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喀纳突然快速奔到康熙身?侧,压低声音禀告着什么,只见康熙面色微变又?瞬间恢复正常,快得连身?边的人都以为是错觉,承瑞与赛音察浑对视一眼,以他们超常的耳力自然听到了喀纳的话,只是他们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说说笑笑,仿佛刚刚的一幕完全没有发生一样。

阿布凯更是极为识趣地?拉下马身?,缓缓退开?一段距离,虽然他听得很清楚,但是不该自己知道的千万别知道,否则福祸难料。当今世上能让康熙变脸的事情?不多了,如今身?在?木兰就更少了,看来这一趟木兰之行会?有额外收获呢,自三藩平乱之后,自己的宝刀又?开?荤了。

赛音察浑面色如常地?嬉笑着,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煞气,转瞬湮没于瞳眸深处,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唯独承瑞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却没发现什么异常,只能放下心中那点疑惑,也?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吧?

营救行动

月黑风高的晚上, 伸手几乎不见五指,一条条黑影穿梭在夜色中,慢慢地?向不远处的宅院围拢过去,为首一人黑衣黑巾蒙面, 左上臂箍着一圈金饰, 他仔细观察着远方的宅院,待见到远处一盏灯火上下举了三次, 耳边传来两?声夜枭的啼叫, 顿时眼?中精光爆闪, 举起手臂用力?下挥,带着身后的黑衣人瞬间飞奔而出, 向着灯火处蜂拥而去。这群黑衣人显然身手极为了得,除了少数从门而入之外, 其余人都是从外墙翻入,整个行动过程轻巧迅捷,落地?无声, 显然是训练有素的。

领头的黑衣人跨入大门?, 压低声音对跟上来的内应道:“事情?都办妥了?”他身躯看起来魁梧高大,两?眼?精光闪烁, 脚步沉稳有力?,显然有着极为高明的武艺在?身。

“二爷放心, 奴才在?水井和饭食里都加了料,保准所有人都睡得死死的,打雷都不会醒。”内应机灵地迅速关上大门?, 亦步亦趋地跟在黑衣人首领身后。

“老爷子怎么?样了?现在在哪?快带爷去见他老人家。”黑衣人首领带着几分急切地?问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回二爷的话, 老爷子自从年前?被秘密移送到这里,身子骨就一直不舒坦, 底下的人虽然不敢苛待,但也说不上尽心……”眼?见黑衣人首领脚步一顿,那内应连忙接着道,“奴才身份低微没法近身伺候,但是暗地?里一直注意?着,老爷子的膳食起居没人敢动手脚,请了几次大夫都说是郁结于心,不然药石罔治。”

黑衣人首领双拳握得嘎嘎直响,恨声道:“老爷子英雄一世,谁知晚年英名尽丧,被一黄口小儿?幽禁凌辱多年,如何能不抑郁难治?此次兄长亲自出手,定要让那黄口小儿?有来无回,以泄老爷子心头之恨!”瞥了一眼?内应,放缓了语气道,“此次若能顺利救出老爷子,你?居功至伟,爷绝不会亏待于你?,你?在?部落的亲人也能得到兄长的封赏重用,不枉费你?这些年忍辱负重屈居杂役身份。”

那内应连连应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语带殷勤地?道:“能为部落出力?是奴才的荣幸,奴才的阿爸当年就是老爷子的侍卫长,如今能为老爷子出力?,奴才一家心甘情?愿,哪里需要什么?赏赐?”他的家族在?部落的地?位本就不低,只是阿爸早年战死沙场,留下孤儿?寡母几人,这才不得不另辟蹊径以求出头立功,当初他奉命潜伏在?行宫的时候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十年的杂役生活磨平了他的菱角和傲气,只剩下一股子为家人撑腰的执念支持着他,若是他失败了,家中的寡母弟妹又如何生活?

黑衣人首领意?外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放暖了语气道:“爷知道你?的忠心,当年你?阿爸为老爷子挡箭而死,如今你?又为老爷子离家十年,屈身仆役,这份忠义爷都记着呢,放心!只要老爷子平安脱困,爷承诺齐默特氏一族将来必与部落共荣!”若非相信这一家子的忠义,兄长又岂会将如此重任相托?这小子既有心机本事,又能忍够狠,齐默特氏又是部落里是大族,此次回去必然会得到全力?培养,将来必定不是池中之物,他不介意?扶上一把以待日后。

那内应声音有点哽咽地?道:“二爷言重了,这些都是奴才应该做的,老爷子这些年身子不太好,睡得也浅,二爷还是自个进去就好,这些兄弟们就留在?外头,免得惊扰了老爷子。”

黑衣人首领闻言连忙放轻了脚步声,对着身后跟着的人挥了挥手:“你?们都留下,离得远一些警戒就好,不可?发?出声响惊吓老爷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黑衣人立刻抱拳行礼,分散退至数丈开外,整个行动过程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首领满意?地?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来到内应垂手侍立的一间屋子前?,有些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抬起手放在?门?上,深深吸了口气,轻轻推开了眼?前?这扇仿佛重逾千斤的门?扉。

伴随着轻轻地?吱呀声,朦胧的光影投入屋内,隐约能看见屋内的摆设,不过一床一桌两?椅,寒酸得让他眼?眶涩然,他的阿爸当年是何等的英雄了得,在?草原上一呼百应,普通的金银珠玉都不放在?眼?里,毡帐内更是奢华无比,对比如今这番景象显得何等寒凉凄清。

床上一团裹着被子的人影似乎听到了动静,微微动了动,黑衣人首领见状连忙走?进屋里,轻轻关上房门?,连呼吸都放得轻缓起来,慢慢地?走?到桌子旁便犹豫着停了下来,似乎不敢靠得太近免得惊吓到床上那人。

即使如此,床上那人突然忽地?一声坐了起来,突然看见近处的黑影,不由得惊叫一声,畏缩地?抱着被子坐在?床头,用苍老颤抖的声音道:“谁?……是谁在?那里?”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忧惧。

黑衣人身体似乎晃了晃,伸手扶住身边的桌子,沉默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点燃了桌子上的烛火,橘黄色的暖光映照进他的双眼?,带上了说不出的深沉阴霾,他慢慢地?伸手拉下了面上的黑巾,露出一张粗犷豪气的面容,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沉默地?看着床上的老人。

老人突然停止了颤抖,放下了手中的薄被,抬起一张与黑衣人七层相似的面容,愣愣地?与他对视着,良久,老人突然气息粗重起来,胸前?剧烈起伏,他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人,试探着伸出手,不敢置信地?唤道:“……罗布藏?是你?吗?我的孩子?”

黑衣人猛地?双膝跪地?,崩溃一般地?呼唤了一声“阿爸”,手脚并用地?爬到床榻前?,紧紧地?抓住老人的手,埋头痛哭起来,十年了,他失去了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察哈尔部落在?蒙古举步维艰,为了维持着部落的地?位,为了把握好对清廷威慑与恭顺之间的度,兄长和自己不知费了多少心血,为了探听阿爸的动向,赔进去的探子,填进去的金银珠宝更是不计其数,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值了!

老人看着眼?前?长相粗豪,身材高大却哭得像个孩子的男人,忍不住眼?眶通红,颤抖的手抚上他的头,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是喃喃地?念叨着:“我的孩子,好孩子!阿爸在?这呢!不哭,不哭了。”说着自己却流下泪来,带着纯粹的欢喜和欣慰,本以为此生只能在?此默默无闻地?老死,没想到孩子还惦记着自己,临死前?还能再见孩子一面,便是他今生最快活的事情?了。

门?内父子共聚天伦,其乐融融,门?外却步步杀机,血流成河,那名内应咧着嘴露出嗜血的笑,面对眼?前?宛如地?狱的场景大为满意?,一个个黑衣人在?无声无息间倒地?,然后被黑暗中伸出的匕首割断喉咙,抽搐着失去生命,虽然黑衣人称得上训练有素,但是比起真正的杀手可?就不够看了,不过几刻钟的时间,整个小院里再也没有黑衣人存在?,连同尸体都一并被处理干净了。

内应侧耳倾听了一下屋内的动静,面上诡异的笑容越发?扩大,他身后再次涌现一批同样装扮的黑衣人,这些人无声地?对着内应躬身行礼,然后站在?死去的那批人同样的位置,甚至摆着同样的姿势,若非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味,仿佛之前?杀戮的那一幕从未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