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东沟严禁明火,可现在火光充盈了整个山谷,显然再无可能有什么幸存的了。

他们失职了不算什么,但可汗的大业……

就只是这短暂的失神之中,忽然从不远处的山坡上又是一连串炸响,紧接着一片密集的火光突兀地冲入守军大营。

爆炸连着爆炸,那是大武的便携式虎蹲炮,而开炮的则是大武军校炮兵系学员。

这里是鞑靼大后方,谁都没有想到敌人竟然会穿过大半个草原摸到这里,而且还是在这般冰雪覆盖的时节。

此时乃是午夜,军营中大半将土都在睡梦之中,突如其来的袭击本就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许多人刚手忙脚乱的穿戴好盔甲踏出营帐,又是一连串爆炸劈头盖脸地向他们袭来。

一瞬间,连绵数里的军营中就像滚油中泼入了一碗凉水,顿时乱做了一团,无数鞑靼守军抱头鼠窜,却是或死于爆炸,或被同袍踩踏,转眼间死伤无数。

混乱之中,来袭的这支奇兵却忽然退去了,就像他们的出现一般,神出鬼没,毫无征兆,等他们用最快的速度组织起人手追赶出去时,对方早已不见,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妈的,赶了这么久的路,现在炸干净了,也舒坦了!”

一名炮兵系学员揉了揉被寒风吹得麻木的脸,长长地呼出口气,眼中满是兴奋之色。

与他并肩同行的却是一个胡人,身上的衣袍沾着不少血迹,昨夜的厮杀中显然没少收割人头,他大笑附和道:“你们的本事真不错,那鬼地方都能找到。”

学员得意笑道:“那是自然,话说这回你吐火罗部的军功大到天上去了吧?”

“哈哈哈!”

回答他的是一阵舒爽的大笑。

这支奇兵正是查干嘎图大战之中兵败逃脱的部分吐火罗先锋军,在一个多月前从胡杨谷悄然出发,沿格齐沙漠边沿往北,绕了一个大大的远路后才摸到了穆东沟。

格齐沙漠位于大月氏东北方,如今已在鞑靼势力范围之内,方圆数百里内荒无人烟,极其难行,就连聪明睿智的巫风可汗和神机妙算的相父宁嵩都没有想到,弥兜居然派出他族中最强悍的儿郎,走了这么一条没人能猜到的路,最终摸到了他的军械库大仓。

他们选在这么一个最不可能的时间,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手段,破门点火,简单粗暴的将整座大仓炸上了天。

带队的是先锋军统领额济的副将,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放下了那颗悬了一个多月的心。

一封密信先行一步,加急送往前方三军大营,交到弥兜的手中。

……

固霍城,千户府。

半个月过去了,巫风终究还是顺从了宁嵩的意见,选择了暂时按兵不动,固守四象大阵,然而那一次的争执之后,两人都知道彼此之间开始出现了裂缝。

信任还是信任的,只是意见相左。

巫风觉得宁嵩日渐老迈,被弘化帝姬景文大败之后一蹶不振,从此谨慎过头。

宁嵩则觉得巫风少年心性未尝挫败,太过心高气傲,不够沉稳。

于是两人之间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巫风依然恭敬,只是往日那般师生交心的谈话变得越来越少。

西厂黑市的人到现在没有离开,始终在固霍城中逗留着,仿佛吃准了巫风早晚会找他们似的。

今天那位西厂主事又来了,依旧客气地递上拜帖,然后再次被拒之门外。

书房之中,又一次回绝西厂的巫风对与他手谈的宁嵩随意一笑:“真不知西厂那群黑市掮客为何如此执着……相父,该你了。”

宁嵩不置可否,拈起一枚棋子思忖着该落入何处,口中却说道:“大军攻下固霍城,摆妥四象大阵,大武却始终未见动静,你须得小心防备为善。”

巫风微微一笑,眼中暗藏着不以为然:“相父教训得是,然大武京城距此数千里,他姬景文莫非还能扰我胜局不成?”

宁嵩摇头:“姬景文小儿心思缜密,手段阴险,我等与大月氏激战至此,双方均暂现疲态,以他那喜占便宜的性子极可能来掺和一手,不得不防。”

“相父莫非觉得他会派人挑拨引战?或是断我军粮道?”

巫风失笑,“他手段阴险,却终究并非神仙,纵然想插手,又能插手于何处?”

在攻打固霍城之时他就想过,如果这时候大武横插一手会不会改变形势,然而他想象不出到了这个地步大武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宁嵩又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骄傲自负,只是这次并没有和他争执,就此闭嘴不言,只将手中棋子缓缓向棋盘落下。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仓惶冲入一名护卫。

“报!大事不好!”

巫风头也不抬,望着棋盘风轻云淡道:“大局已定,还有何事值得惊慌?”

第1047章 底气没了

四象大阵已盘踞于草原腹地,大月氏想要夺回已是无比困难,吐火罗部最精锐的先锋军又在大败中被打散,巫风反正是想不出可延部走到如今还有什么输的可能。

宁嵩却皱了皱眉,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果然,那护卫脸色发白,结结巴巴道:“启禀大汗,穆东沟军械大仓遇……遇袭!”

啪嗒!

宁嵩指尖拈着的棋子掉落,撞散了一小片布局,转头震惊地看向那护卫。

他急声问道:“库房无虞否?”

护卫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库房尽毁,军械火药全被炸没了。”

巫风的风轻云淡瞬间消失,睁大眼睛怒喝:“你说什么?尽毁?穆东沟那么多守军是吃屎的么?”

护卫瑟瑟发抖,将穆东沟传来的消息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巫风深吸一口气,很想破口大骂几句,可是张开嘴半晌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