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闲聊了许久，陈晓云主导着话题，在股市、房产和医疗机械投资里打转，许骁渐渐心不在焉。

陈晓云突然望着他，失笑出声：“你约我出来做什么的？”

“嗯？”许骁回神，笑得漫不经心，“还能做什么？庆祝咱们合作愉快。”面前的陈晓云，分明是踩在他审美点上的大胸长腿的美艳御姐，但是他突然在开口的瞬间没了兴致。

陈晓云挑了挑眉，貌似意外：“庆祝合作？”她和这厮在合作初期签好合同之后，就没什么工作上的交集了，许骁却隔三岔五地找借口和她碰面，意图再明显不过。她之前不肯搭理他，一方面是不愿将私生活跟工作混在一起，另一方面自然也是考验他诚意。实话说，除了隔三岔五地换女伴，许骁倒还算合她心意女人挑伴侣，无非就是看家世、外形和性格，许骁性格随和，家世和外形都好，甚至好得过头了。

许骁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恶劣地反问道：“不然呢？”

陈晓云渐渐冷了脸，轻轻搁下杯子：“耍我啊？”

许骁越发觉得兴味索然，摇了摇头：“陈小姐，不瞒你说，你这么漂亮，我本来是想和你谈情说爱的。”

“是吗？现在不想了？”陈晓云歪靠在椅背上，倨傲的神色愈发锋芒毕露。

许骁的表情堪称寂寥，恹恹道：“现在我发现我好像，不是喜欢这个类型的漂亮女人。”

只是喜欢的人，恰好是这个类型，恰好这么漂亮。

陈晓云可没工夫陪他演琼瑶，冷笑道：“这么长时间，拿我移情是吧？”她拿起酒杯，因这臭男人轻易得罪不起，克制再三没往那张妖孽的俊脸上泼，小半杯鸡尾酒，都淋在许骁裤子上。她面上扯出一个恶狠狠的笑，骂道：“滥交男迟早阳痿！”说完拿起手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边上的服务生连忙上前给许骁递纸巾，酒液五彩斑斓的，手工定制的西裤也不知救不救得回来。

许骁脸上没什么表情，麻木地随经理安排，去休息间换了条新裤子。他对着休息间里的镜子，头一回审视自己。

陈晓云方才骂他“滥交男”，叫他突然想起陈心说他“招蜂引蝶、来者不拒，臭狗屎招苍蝇”……

和陈心分手太久太久，他几乎要忘掉自己当初对她葱茏茂盛的爱意，直到此刻他心中剧痛，好似突然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一封匿名举报信，在A大掀起了滔天巨浪，甚至迅速在网络上传播开，引起了不小的舆论风暴。大约是举报信的内容，直接指向了当下的社会痛点教育公平问题。

举报信中称，A大交换生选拔考试，存在成绩作假。信中对选拔考试的前因后果略做描述，附带一张交换活动资料截图，明确最初的交换生名额只有12人，可校方因其中一人放弃交换资格，举办了面向高年级满学分学生的选拔考试后，最终却选拔出两位交换生，其中猫腻不言而喻。举报信尖锐地指责校方屈服于权贵，将名校权威视若无物。群&二]三!}绫<流+)旧>;二散&'旧流

举报信引起轰动后，无论是本校学生还是网上的看客，纷纷要求校方公开全部学生的卷面信息。而通过选拔考试的两名学生，自然而然成为风暴的中心公示栏里，陈心和另一位学生的名字被人用红笔圈出，仿佛是愤怒而尖利的嘲笑。

陈心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正在图书馆里准备6月份的第一场雅思考试。她点开小徐发给她的链接，看到有人将她和另一位男同学的家庭背景曝光得一干二净，看客们用嘲谑的语气比较两人的身家，猜测他们两个中，到底哪一个是散尽天良、践踏公平底线的人

“本人现场唯一真预言家，查杀这个胸大无脑的‘饭店公主’！”

“这女的家里就一开饭店的暴发户而已，还是这个男的比较像有人脉搞事的，他可是A市本地人哦。”

“笑死，有些人揣什么明白装糊涂啊，女的有批就有人脉，这男生大四了这女的才大三，谁作假一目了然。”

“人家学分修满了，大三又怎么了？有批就有人脉？看得出来你想卖菊花但是没人买了～”

“挑起性别对立的去死去死啊！”

“A市本地人怎么了？A市本地人现身说法，我们A市教育资源有目共睹，想出国是什么难事吗？A市人犯得着作假去英国交换吗？好笑！”

“A市人的privilege已尽数体现～”

“A市人去J大也不是难事？可能J大就是A大分校吧，笑拉了家人们。”

“地域黑去死去死！酸鸡去死！作假的也去死！”

“有没有可能是两个人都作假啊？”

“水军开始玩共沉沦是吧？”

……

网上的舆论隐隐都偏向另一位同学，许多人已经默认陈心是真正的造假者。正义的网友将她一切扒得干净，无论是单亲家庭还是昔日的贫困窘迫，有人半真半假地捏造她的丑闻，甚至有人意图给陈晓月的饭店打骚扰电话。

陈心一边发抖一边刷着手机，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却浑身僵硬，抬不起头把视线从手机屏幕里挪开。

小徐担心她，追问她在哪里，陈心茫然地愣在原处没有回复，小徐急得打语音给她：“心心你还好吗？你在哪儿啊？”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为什么这种事总叫你碰上……”

是啊，为什么这种事总叫她碰上，泼油漆、视频、举报信……桩桩件件，总是叫她碰上。是惩罚吗？惩罚她违背道德？还是惩罚她痴心妄想？

褚元的电话在她最无措的时候响起，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不要乱跑，现在回宿舍，我立刻来找你。”

“不用了。”陈心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寒夜里的乌鸦：“褚元，我问你，交换生选拔考试这件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电话那头片刻的静默，像酝酿着一场风暴，阳光落在陈心脚边却叫她打了冷战。

“你的成绩是真的，没有作假。”褚元说得很慢。

陈心听到他没有否认，突然明白了许多事：“那天那份资料，和交换的事有关，对吗？”

她不知道褚元此刻是什么表情，只听到他漠然的声音，他说“是。”他居然说是，他居然现在才说“是”。

“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陈心牙齿都在抖，她看到面前书本上大滴大滴的水渍，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落泪，“明明摆在我面前了，但是我看不懂，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特别有意思？”

0089 定时炸弹

陈心镇定地收拾了背包往宿舍走。明明网络上一片喧嚣，她像是正被挂在十字架上等待火刑验证的女巫，但一路上其实没有人认出她、为难她。现实与网络的割裂，叫她甚至开始懦弱地祈祷，一切不过是幻觉。

可惜一切都真实得很她在宿舍接到陈晓月的电话时候只觉得崩溃。陈晓月经营的饭店，有公开的订餐电话，突然遭不明号码轰炸，导致接不到正常的预定电话。

陈心忍着眼泪，和陈晓月说了前因后果，没有提褚元的事。陈晓月反过来安慰她：“妈妈就是担心你，店里的事没什么的，妈妈已经叫人联系通信公司，他们会帮忙处理的。”

“我没事的，妈妈。”陈心压住哽咽的声音，故作平静道，“别人的事我不清楚，总之我是正常考试的。”

陈晓月温柔地哄着她：“妈妈知道你不会搞弄虚作假的事，咱们身正不怕影斜，你安心念书，看学校怎么处理。你要是害怕，妈妈就过去陪你。”

“不用了妈妈，我自己会处理好的。”陈心慌忙拒绝，她在这一刻将褚元恨到极点直到现在，她仍旧不清楚这场考试背后到底有什么名堂，她甚至不能理直气壮地和陈晓月说自己是清白的。

小徐不知道褚元插手考试的事，对陈心的清白自然深信不疑，她被网上那些血口喷人的言论气得半死，在朋友圈发了200字小论文痛斥造谣传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