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败寇,本王行事不够周密,一朝不慎败于你手,只能说时也运也,没什么好说的。”
在他看来,自己的这次落败就是运气而已,自己都还没完全准备好,消息就已经泄露,而且自己布置在陆路上的大军完全没有起到作用,谁知道皇帝竟然会派水军逆流而上杀入鄱阳湖,杀入赣江?
还有,汉阳王崔玄那老家伙不是被自己刺杀身亡了么,怎么还活着?
这一刻他不光恨自己运气不佳,更恨和他结盟的洪羲,当初都是他信誓旦旦的说帮自己铲除一切威胁的,结果完全靠不住,真是信错了人!
“你败于我手么?不,你败于自己的贪欲,败于自己的肆意妄为,败于你的自识不明!”
林止陌站起身来,缓缓说道,“当初父皇宠爱你母潘妃,特地将最为富饶广袤的江西半省划给了你做封地,你以为是父皇独宠你,你以为父皇给你的是一个可以和朕抗衡的根基么?不,那是父皇知道你心志高远却不学无术,明明很厌恶你,但是看在潘妃的面子上,为了不让你后半辈子落魄,特地赏赐给你的,比其他兄弟更多的更好的地方。”
姬景策猛地抬头,脸上浮现出了怒色,大声道:“胡说!父皇那时候明明就是最疼爱我,若不是因为立长不立幼的狗屁规矩,你这位置都应该是我坐的!”
他自小被宣正帝爱护,可是却从没察觉到其中的真正原因,一直都以为父皇是真的爱自己的,现在被林止陌这么一说,完全无法接受。
十几年的疼爱竟然是假的,甚至父皇心里是讨厌自己的,姬景策根本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
然而他不知道,这些话都是岑溪年和徐檀告诉林止陌的,关于先帝对每个皇子的态度,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本来就因为一路的囚禁而开始崩溃的内心终于没能再按捺得住,这时候他也不管会不会惹怒林止陌了,从小的嚣张霸道再次出现,连说话都不管不顾了。
吴朝恩在旁边听得悄悄咧了咧嘴,宋王这心真够大的,这当口不求饶还反倒要去激怒陛下,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林止陌冷笑一声,反问道:“皇位给你坐?你拿什么坐?拿你鱼肉百姓横行江西的德性么?拿你肆意妄为虐杀民女的恶行么?如你这般作为,别说是太和殿上的龙椅,便是让你当了这几年宋王都是父皇当初的一念之仁造成的罪孽!”
吴赫王青都不由自主将头垂得更低了,只当没听到,这话可是连先帝都骂进去了,他们身为人臣奴仆,连听都不敢听。
吴朝恩和王安诩两个年轻人则听得血脉贲张,死死瞪着姬景策,林止陌这番话说得太让他们解气了。
姬景策怒目而视,一脸不服气。
林止陌喝道:“王青,打开箱子!”
“是。”
王青应了一声,过来将他身边那三口大箱子打开,只见里边装得满满当当的全是写满字的纸张。
林止陌随手拿了一叠丢给姬景策,说道:“你自己看看。”
姬景策下意识接过,只看了片刻就瞠目结舌愣在了那里。
纸上记录的都是他在江西时做下的各种荒淫无道的事情,有强占田地致使百姓流离失所的,有不顾国法擅自更换官员的,有私自开挖矿藏打造军械的,还有当街强抢民女欺凌霸占杀人灭口的。
一件一件,都是百姓们控诉的血泪和苦难,都是他在江西封地内犯下的滔天恶行,有些他还记得,有些已经都没了印象。
“这些,是朕的天机营在你江西境内暗中搜集的,摆在你面前的这三箱只是一部分,朕相信还有更多的苦难还没被发现,或者……苦主已经长眠地下无法申诉。”
林止陌看着姬景策,缓缓说道,“你还与朕讨论该不该坐这皇位,但是朕只想问,你,该不该死?”
姬景策只觉浑身力气瞬间消散殆尽,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林止陌又看向旁边的黄灿,淡淡开口:“你呢?又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广宁伯不当,去和太平道勾结?”
黄灿沉默不语,这一路上他所受到的折磨让他身心俱疲,现在只求一个速死。
“想死?”林止陌冷笑一声,“恐怕没那么容易,朕若只是一刀砍了你,庐州几十万百姓的冤魂都不会原谅朕。”
黄灿艰难的抬起头,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将黄灿收入镇抚司衙门大狱,朕要他腹中再无秘密!王青,拟旨,朕给老四一个机会,让他滚回京城。”
林止陌缓缓说着,最后看向姬景策,“明日早朝,公审姬景策!”
第433章 我要当爹了
京城,某座不起眼的宅院中。
宁嵩与蔡佑对坐,面前是一个棋盘,和两盏清茶。
哒的一声轻响,蔡佑落下一枚棋子,眼睛看着棋盘,口中说道:“我至今未曾想明白,为何那昏君造出的船能在长江逆流而上,莫非他身后真有什么高人在相助?”
宁嵩略微沉吟也落了一子,淡淡说道:“自年初起,他便如同换了个人,如今的他连本官都已经看不懂了,不过……终归只是些奇淫巧技罢了,无伤大雅。”
蔡佑微微皱眉:“他造出的火药连南昌城墙都轰塌了,这已不是巧计,而是杀器了。”
宁嵩笑而不语,换了个话题道:“姬景策嚣张跋扈刚愎自用,本官已经传信于他让他早做提防,可惜他不信,便是连黄灿都未能逃走,落入了昏君之手。”
蔡佑的手停在半空,低声道:“可要派人去……”
他的手掌轻轻一划,做了个手势。
“不必了。”宁嵩摇头,“朱弘之后,诏狱也好天牢也罢,明里看着没什么变化,实则暗中都加强了戒备,此时再去下手,必定无端落入那昏君的圈套,黄灿所知不多,随他去吧。”
蔡佑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没再说下去。
两人就这么对弈着,不紧不慢,恰如这初夏午后慵懒的风。
蔡佑忽然又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周家前些日子发下十余万石盐,把原本汪家的生意都给占了,此事,不知阁老可曾知晓?”
宁嵩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表情没有半点波动,只是淡淡说道:“有所耳闻,此事有些古怪,本官已着人去详查了,蔡大人稍安勿躁。”
蔡佑轻笑,端起茶盏示意了一下,也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心中却升起一丝不爽。
盐铁都是皇家的生意,本不是他们能动的,但是山西三大家在暗中贩卖私盐已经不知多久,互相联手,同气连枝,赚得盆满钵满。
然而前些天他收到传信,说蒋家不知道从哪里挖来个能人,竟能将原本粗粝微苦的盐粒做成如同细沙一般且晶莹白净的精盐,而且售价也只是原本的粗盐贵了少许。
这个生意蒋家没有告诉汪家,但是却私下里联手了周家,于江淮湖广一举发售了十余万石,瞬间在市井街坊中卖疯了,原本属于汪家的私盐生意顿时大受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