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鼓响,百官穿过午门,再一次来到太和殿上。

今日又是一次常规朝会,凡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全都无故不得缺席,这是大武朝历来的规矩。

然而今天不止四品,还有许多五品乃至六品的官员都来了,整个太和殿上满满当当,似乎要见证一件什么大事一般。

百官早已来到,太后宁黛兮也来了,坐在了帘子后。

但是等了很久,皇帝才姗姗来迟。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高唱,林止陌步入大殿,登上金台。

“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跪地行礼,并偷偷看去,只见林止陌似乎精神很差,眼圈是黑的,身体也微微佝偻着。

坐到龙椅上之后,林止陌懒洋洋的挥挥手:“众卿平身。”

百官起身,分班站好。

林止陌打了个哈欠后侧头说道:“请母后主持早朝,朕略感不适,就听着吧。”

底下一阵小声的骚动,今日皇帝的状态实在太差了,难道说昨天的刺杀把他吓到了?所以精神受了很大的打击?

不少人心怀恶意偷偷揣测着。

宁黛兮在帘子后淡淡地说道:“既如此,那皇帝便歇会吧,众卿可有本要奏?”

“太后,陛下,臣有本要奏!”

一个矮小瘦弱的老者站了出来,“昨日犀角洲大醮,祭天祈福,本为善举,但臣听闻大醮过后陛下命人广招流民,入什么作坊劳作,臣敢问陛下,如此大举招收民夫劳工,将导致京城人口骤增,且受灾各地人口流失,陛下可曾想过?”

林止陌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看了他片刻,问道:“你是谁?”

第120章 季大脑袋

老者的脸色明显黑了下来,强压怒气道:“臣,都察院右都御史,张松久!”

“哦!”

林止陌拖了个长调,“朕昨夜未曾睡好,现在眼睛是迷糊的,这时候看谁都是一团黑的。”

他这看似自嘲的话,让殿中不少官员都心中一滞。

看谁都是黑的,你在内涵什么呢?

张松久也被冲了一下,有点胸闷,只能当听不懂,继续问道:“臣为三地灾情计,若如此众多人口不返乡,那春耕将难进行,大片耕田势必要荒废,请陛下明示,此当如何?”

林止陌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张大人是书香门第出身吧?”

张松久没懂他忽然换话题扯到自已出身是什么意思,点头道:“是,臣祖上曾是……”

他话没说完,林止陌就打断道:“难怪,你一门心思读书,对农耕之事就不懂了,你问朕春耕如何?那你知道城外那些灾民即便回去的话,能做什么呢?”

他身体微微前倾,冷笑道,“那三处地方是受灾了,尤其是湖广行省,他们的家都被大水冲没了,现在回去,他们得先重新建造家园,家都没有怎么春耕?等他们的家建好了,已经过了春耕播种之时,还耕个什么玩意?”

张松久是多年的老御史,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闻言摇头道:“若按陛下所说,三地的耕田是要荒废一整年么?京城要养十几万灾民一整年么?如此众多人口拥堵在城外,对京城的治安交通方方面面都将造成极大压力。”

林止陌道:“朕也没说不让他们走啊,他们之中有大部分都是要回去的,留下的不过三五万,这点人口对于新开发的犀角洲来说,正好。”

又一个御史站了出来,步步紧逼追问道:“既如此,不知陛下打算何时遣返那些流民?”

“如今每日都有流民试图混入城门,城内百姓惶惶不可终日,请陛下早做遣返!”这是第二个。

第三个:“臣等知陛下心系流民疾苦,然游食之民若不及时归农,则民将愈贫,民贫则奸邪将生!”

一个又一个御史跳出来给他们的领导张松久助威,说的话题都是一个意思,那就是尽早让城外灾民离去。

看着他们疯狗似的跳出来,林止陌不由得暗暗冷笑。

想以灾民遣返问题打乱自已阵脚,好为接下来的事做铺垫?宁嵩老狗,你想多了!

他的心里依然十分冷静,但声音带上了怒气:“让他们回去?那你们说说,他们回去后该怎么活下去?”

张松久摇头道:“此事自有三省地方处理,非臣等言官可妄议。”

林止陌冷笑:“好一个自有地方处理,把他们都扔回老家,眼不见为净是吧?你们是不是已经习惯这么自私了?”

几个御史齐齐大怒,七嘴八舌高声道:“臣等所言皆为苍生,此心日月可鉴,何来自私一说?”

“御史言官皆正直不阿,敢忤巨奸,陛下此言未免伤人至甚!”

“言官于庶政之得失,万民之休戚,社稷之安危,从未敢自私!”

看着他们一个个面红耳赤愤怒的模样,林止陌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扬了扬。

“从未自私?不如朕给你们念念上边写了什么?”

一众御史的手舞足蹈愤怒叫嚣顿时戛然而止,脸上怒气全都僵住。

他们都认得,这是锦衣卫暗中搜集的各种黑料,他们不确定这上边有没有他们,但是谁敢保证呢?

前边可是已经死了好几个了。

忽然,一个清朗刚正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朝会之上当以理服人,而非以势压人,有失体统,请陛下慎重!”

林止陌瞥了过去,却见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文官正挺立殿中,满脸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