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不能说是?她之前来万鹤楼看诗赋擂台时坐在他?隔壁偷听?到的。

但她反而理直气壮的：“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在告诉你会喝酒的重要性。”

裴清颔首：“哦。”似是?听?了进去又无奈，“可我确实?不太能多饮。”

林舒窈便偷笑，刚才还说不能喝酒，现在就变成了不能多饮了。

果然，人提到利益相关便都会忍不住去迎合。

林舒窈便起了玩性：“我再?给你说一件事吧。”她突然郑重其事起来。

裴清抬眼?去看，却?见她眉眼?间仍带戏谑。

他?心生奇怪：“什么？”

林舒窈笑：“我听?礼部传出的消息，其实?最?开始定的状元是?你。”

第27章 第 27 章 咚地一下，晕了过去……

裴清听?完, 惊愕、震惊都在他眼中?一一闪过。

林舒窈勾了下唇后?继续道：“虽然你的诗赋不算好，但你的帖经和策论却算得上不错，尤其是?你这次的“三问?三言”更是?提早让考官注意到了你。然而可惜的也在这里……”

“考虑到你在此前检举科举舞弊一事上风头太盛, 他们?担心若再许你状元的名号, 恐怕会让你太过骄纵, 所以才只给了你进士第二的位置。”

林舒窈说?话的过程裴清的身子越来越绷了，但他仍旧没有说?一句话。

林舒窈将他细微的动作?收入眼底, 挑了下眉，又凑上去, 对着他的脸看了又看, 语气?像是?得逞般：“怎么样？气?不气?？”

裴清全程身子端正, 神色不改。

他凝眸与林舒窈对视, 声?音不疾不徐：“我为何要气?？我本意也只求能?中?进士, 如今能?得第二便已是?意外之喜。至于你说?的那些话, 且不论真假，若阅卷的大人们?真是?这般为我考虑，我也应该感谢才是?。”

林舒窈被他一抵，轻笑一声?，身子往后?移了回?去, 她支着腮对他：“裴清，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为何总要装成一副君子模样？难道你敢说?，检举科举舞弊一事你就没有一点私心么？”

她这次没有让他回?答，而是?直言道：“其实你就是?在赌, 就是?为了你自己。”

“你可以说?你是?为了保全科举公?正而做这件事，但作?弊之人是?和你同场科考的士子，这是?事实, 他们?因此获的利越大，那你所遭受到的弊端也就越大，所以，你检举他们?其实也是?为了保住你自己的位置。还有……”

林舒窈顿了顿，放缓了语速：“你想谋的还有名声?。”

“你不是?书呆子，不仅不是?书呆子，你还很懂官场那套，你知道，我大晋科考不只考才学，考的更是?人际关系。”

“所以每次科考之前所有考生都会想方设法行卷，让考官提前记住自己以期获得好成绩，可每年?考生那么多，朝中?稍有名望的人收到的行卷文章就有数十篇，因此，想只靠行卷在考官面前混个脸熟也绝非是?易事。”

“但若是?在科考前做出一件什么惊天的大事，那就不一样了……”

她看着他：“裴郎君不畏权贵，敢于直接提出科举不公?，让朝廷因此清洗出一众官场蠹虫，这件事，不只阅卷的考官知道了，全皇城乃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林舒窈轻声?而戏谑：“如此大义?之人，便是?想落榜，也难了。”

“只是?这其中?或许有一点意外，就是?童谣一事。”

“官府将注意放到了孩童身上，或许你真有仁心，不忍他们?因你而受侵扰，所以你的计划也才有了改变，不得不直面官场中?的那群人。”

林舒窈对裴清得意而笑，似是?在彰显她将他看穿的胜利。

而她说?得也的确对，裴清本打算在童谣传开后?，用一种较为温和的方式宣扬出自己的观点，在打出自己名气?的同时不至于被人看作?眼中?钉，这也是?他为何之前不愿以林舒窈的想法去直接检举林茂舞弊的原因。

但没想到是?，童谣竟将无辜孩童牵连进来，他便不得不用自己去吸引官场中?那群人的注意。

而林舒窈的话也还没结束，她眸中?一下变冷，道了一句：“可是?正是?因为这样，你得罪了朝中?的一群人，也都算掉了考官的想法。”

“世家?相护，你没动到他们?的人，但他们?也因此畏惧你，所以他们?就偏不把那状元的位置给你，白白让跟在你身后?、借你风的好兄弟占了便宜。”

林舒窈声?音悠然，复而好整以暇地对着他：“不过你也不算竹篮打水一场空，起码也有个进士第二的名头。”

裴清垂眸，没有说?话，当作?没听?出她的挖苦。

林舒窈却并不满意他的反应，于是?变本加厉，加重语气?：“所以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端庄持重的君子，你和我一样，都是?算计人心的小?人，你休要在我面前伪装，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我偏要拆穿你！”

话落，裴清终于掀起眼帘，看向了她，林舒窈以为他忍不住，终是?要撕下君子面具大骂反驳她了。

可裴清却依旧柔声?细语地说?：“你为何总要把自己说?得那般坏？”

林舒窈眉头骤然舒展，双目微微睁大，她全然没料到裴清的反应。

裴清道：“我不是?什么君子，我也从?未以君子自居，人都有私心，我并不否认，但科举一事，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满意，朝廷惩处了舞弊之人，让科考公?平的天秤没有倾斜，士子们?的公?道也得到了保障，这是?正义?之风，我们?理应扩散。至于你说?的……”

他道：“你不是小人。”

裴清将林舒窈这一阵与他做过的事一一细数：“你肯为了士子们?的前程去奔袭，为了公?正而与你二哥对峙，我冒着的是?得罪世家?的风险，那你又何尝不是?押上了自己与家?族决裂的可能?。”

“我是?男子，此事若败了，便是回家耕田也算有个活路，可你不同，你是?女子，当今世道于女子而言本就有许多不便，你若失了家?族的依托，那你的日子断是?不好过的，所以要说?付出，应是你更多于我。”

“就算你想说?你另有所图，但是?那日我在太学外请你帮的忙，让城中?孩童免受官兵滋扰的事情于科举检举之事上并无助益，可是?你依旧帮我了，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你其实也考虑着他人、考虑着无辜者吗？”

“我的确谈不上是君子，但你也不是?小?人，请不要再妄自菲薄了。”

他温润的眸对上她冷冽的眼，将她眼中?的寒都化开。

林舒窈默了片刻，她完全未预料到裴清是?这个反应，没有愤怒，没有急躁，反而是?反过来劝慰她、开解她。

不仅如此，裴清的这一番话让她觉得她此前所有的指责都变得那么无理而徒劳。

可她仍是?冷笑一下，只道：“你真会说?话。”

她依旧不信世上真有裴清这种将所谓道义?放在自己私心之前的人，她也从?不觉得，她做这件事是?为了那群她根本就对不上号的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