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总?”

许承言从恍惚中回神,慢慢关上车窗:“走吧。”

司机启动车子,许承言的手机同时响起,他心神不宁,都没看来电显示就接通,漫不经心地道:“您好。”

“许总,赵小姐出事了。”

太阳穴猛然一阵刺痛,许承言愣了愣才颤声问:“哪个……赵小姐?”

“就是您让我暗中保护那位赵虞赵小姐,我一直守在她家楼下,刚才看到华璨的薛总抱着她跑了下来,她……割腕自杀了。”

窗外的喇叭声响个不停,不断有风灌进来,许承言却只觉天旋地转,突然间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伤势稍微有些好转,纪随整天在病房也待不住,趁着天气不错,庄晔便扶了他下楼到花园走走。

虽然伤的不是腿,但上半身不能用力,他走起路来还是费劲,庄晔只能紧紧搀着他。

中午时分医院人多,两人还没走到大门口,便听到那边一阵躁动,以为又是有病友结队出去吃饭归来,他们也没在意,可没过几秒就听到一阵凄厉的吼声:“让开!”

感觉声音有些耳熟,纪随不自觉地抬眼往那边看去,只见一个浑身血迹的男人抱着个女人不要命地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

那是……

纪随呼吸一滞,下意识就要冲上前去,可动作一大,又扯得伤口生疼,身边一下子失去倚靠,他便整个身子都往下倒去。

阳光直直刺下来,眼睛又痛又热,视线一片模糊,他试图从地上爬起,全身上下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薛子昂被前面的人绊倒,连同怀里的女人一起跌了下去。

“赵虞……”忍着胸腔的剧痛从地上爬起,纪随便又见庄晔已然一把接过薛子昂怀里的女人拼命往急诊大楼跑去。

避免赵虞被摔伤,倒下去那一刻薛子昂本能地转了个身,自己垫在下面,让赵虞仍旧躺在他怀里,只是从外面被堵得老远的车上抱着她一路跑来,他已用光所有力气,这会儿想跟着冲上去,却是挣扎了半天都没起来。

“她还吃了药……”

听着薛子昂颤抖的嘶喊声,看着他那张被鲜血和眼泪染得狼狈不堪的脸,纪随只觉胸腔的伤口疼得让人窒息,就连五脏六腑也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190坠落

开门的声音一响起,等候在急诊抢救区的人便又一下子蜂拥而上,焦急地围着从里面出来的医生。

也不知如此重复了多少遍,纪随才渐渐觉得麻木了,整个身子都沉甸甸地往下坠,头痛欲裂,就连抬眸看一眼医生的力气都没有。

抢救室内有太多病人,赵虞才刚进去不久,除非是人没救了,否则应该不可能这么快。

这一刻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希望为赵虞做急救的医生赶紧出来,还是希望他们晚点出来。

同一家医院,同一片抢救区域,短短不过数日,躺在里面的人居然就从他变成了赵虞,而直到此时,她肩上的伤都还没完全愈合。

急促的脚步声逼近,一道低沉的声音同时在寂静的等候区响起:“你是怎么保护……”

所有无处发泄的怒意,在看到地上的男人抬起头来这一刻,又全都戛然而止。

薛湛阖了阖眼,努力平息下粗重的呼吸,尽量保持着冷静,哑声问:“情况怎么样了?”

薛子昂愣愣地看着他,浑身颤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唯有脸上那些混了泪水的血液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落。

薛湛从来没见过这样绝望无助的薛子昂,哪怕是上次送赵虞去医院,哪怕上次他也和现在这样染了一身血,可上一次,他们都不曾绝望过,因为知道赵虞不会轻易让自己死去。

但这次,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紧闭的大门又嘎吱一声被拉开,薛湛赶紧冲了上去,却发现医生走向了另一群等待的家属。

欢呼声,道谢声,抽泣声……别人喜悦的声音,却越发衬得他们如此无助无望。

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薛湛伸出手覆上去,按下关机键。

他知道他突然从中午加开的重要会议上离开会引起多大的混乱,可现在,他根本无心其它。

打了薛子昂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打了薛湛的电话最后还被关机,又重新把庄晔的电话拨了无数遍,依然收不到任何答复,许承言只能沉声命令身旁的司机:“再快。”

可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就算他们一路违规超速疯狂飙车,从梧城到东海那么远的距离,也不可能说到就到。

全身已经被冷汗浸透,许承言靠在椅背上呆愣了许久,又重新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询问其他男人的号码。

刚好他的电话响起,看了眼来电显示,他赶紧接通:“还没到医院?”

“我到了,许总,在抢救区看到华璨的两位薛总,人应该还在里面抢救,您稍等,我去问一下。”

嘈杂的声音过后,没听到询问,许承言却从电话那边听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怎么样了?”

好像是商陆。

商陆是接到保镖的电话后从工地现场赶来的,身上穿着平整的西服,头上却还戴着铺了灰尘的安全帽,崭新的皮鞋上踩了一脚泥,倍显疲倦的脸上全是汗水,整个人看上去说不出的狼狈。

薛湛呆呆地站在抢救室门口,不发一语,脸色寡白的纪随靠在座位上沉默着,薛子昂抱膝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最后还是同样在地上靠墙坐着的庄晔开了口:“四瓶药,动脉也……破裂了……”

这话与其说是回答商陆的,倒不如说是他在崩溃之际的喃喃自语。

沾满了鲜血的右手控制不住地颤了颤,他的目光缓缓后移,静静看着自己的手腕。

那里的动脉藏得那么深,她得有多狠心,割得多用力,才会造成那么大的创口?

从薛子昂怀里把她接过时,她被紧急包扎过的手腕依旧在不停流着血,她的体温那么低,要不是感受到鲜血的热意,他都要以为那已经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他以为那就是她能做的极限了,可他却又听到薛子昂说,她还吃了药,后来医生一问,薛子昂才断断续续地回忆起来,说好像看到了四个药瓶。

整整四瓶药,又那么决绝地割破了动脉,他想象得到她有多疼,可就是因为她心里的痛苦远比这个多得多,才会让她连这样的痛苦都毫不在意。

“不是四瓶,是……五瓶……”薛子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蜷缩着的身子又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五瓶……是五瓶……还有好多血,根本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