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1 / 1)

有个禁区是我永远无法踏进的。几个月的居家相处,我们

有成百个钟头的时间在谈话,对她太熟悉,我几乎熟悉她每个细腻的脉络,我闭上

眼睛就可以想像到她心灵的地图。她是如此慷慨,任我贪婪地了解她。唯独一个禁

区,她顽强地以孤独将它填满。彷佛她永远配带一枝枪,陪伴她入眠,无论她旁边

睡的是谁。

我敲门,难耐一分钟地敲门。这就是我之所以盲目,毫无廉耻的地方。我强行

闯入,对她造成严重的侵略,每当这种时候,前半段的日子,她勉强容忍我;後半

段她只好被迫射伤我的腿。说来可笑,由於不能忍受她独自受苦,我央求她开门,

坐在门口等待……

「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管我?」门被转开,她坐回床上。在黑暗中垂著头,一

丝头发掉在前额,她自暴自弃地说,彷佛在对我发脾气。

我沈默。宁静地睁著眼看她。

「你说话啊?」她抬头看天花板,调整眼眶,努力压抑著她的脾气。

「是不是跟他吵架了?」我小心地说出来。

「我不讲话,你还满习惯的,你一沈默,我就非常害怕。」我坐在床尾,她转

过头来正视我,「这是周期性循环,每隔一阵子人就会停摆,连上发条都没有用,就

这样,躺在这里,动弹不得,又睡不著,一睡著就恶梦缠身,根本就没在睡,睡醒

了比没睡更累。刚刚我躺在这里,知道你在门口,我脑里有一个很小的地方,知道

要去开门,可是我爬不起来,我的身体被很多过去的记忆霸占住,它们像几百个电

流,在我脑里窜动,可是我无法集中起来,我没办法去想它们是什麽。然後,突然间

我想到死,很久没这样了,我想就这样死掉好了。」她轻松地笑了笑。

「躺好,沈忱地睡一觉,我坐在你旁边陪你。」我帮她盖好棉被。

「刚刚,坐在车上,两个人都快发疯,他又要我去嫁给那个大老板,我听到,

冷冷地就要下车,他粗暴地抓住我的手,不让我下车,冲动地骑著车去撞墙,头猛

往驾驶台撞,我抓伤他,甩开他的手,下车跑回来……唉,十年了,跟他纠缠十年

了,也不知道是什麽冤孽,我都已经跟他这么久,他还是没勇气娶我,而我竟然不

知道到底为什麽,荒谬不荒谬?

「他是我五专高我两届的学长,我一踏进学校,我们一共有七个人就在社团里

变成死党,从那时候,我们就在一起。我们毕业那年,我们决定先订婚,结果……

那一天,他突然消失,连他的寡母和弟弟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一年内毫无音讯。订

婚那天我不知怎的,肝炎发作,送进医院住了三个月,那一阵子我掉了十几公斤,

才变成现在这麽瘦。三个月里我没跟任何人说一句话,流乾眼泪。

「後来,我去一家公司工作,因为我妈的关系,就接受我们老板对我的追求,

我妈很喜欢这个老板。他大我很多,一个非常成熟体贴的男人,又多金,可以帮我

养我的家庭,他到我这里来,还像爸爸一样下厨煮饭给我吃,对我好到令我内疚,

因为我一点都不爱他。直到现在我订婚了,他都还在追我。」

小凡叹口气,抓起我的手掌玩,我一再拨弄她的头发,随著她的记忆,她在我

心中推得更深。我更细腻地揣摩著她独特的情调,因虚无而对一切释然。

「一年後,他又出现,才知道他跑到东部山里的一所小学教书。之於逃婚的事,

什麽也没说,每天出现在我旁边,一边念研究所,自然而然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我

一点都没办法拒绝他……你能了解吗?肝病那次,他几乎带走我的命,我吓住了,

才明白某种东西在我心中的份量,那次之後,虽然他又回来,但我似乎找不到我的

心了,像个空心人,我只要工作再工作,赶快赚够一楝房子安顿我爸妈,可是我无

法想像他又离开我……

「有一个晚上,他送我回家,把一枚戒子套在我手上,他说这是补从前的仪式,

我们早已订婚了不是吗?从那个晚上开始,我就活在一种彷佛兴奋的等待状态中,

等待那一刻的来到,多年前那一幕的重演,且怀著信仰般的信任在等。好不好玩?」

她突然中断。问我。

「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我情不自禁,亲吻她的额头。

她彷佛没注意到我,继续有点兴奋地说。在她的叙述里,散发出一股二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