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1)

孔外,灯全关,一桌桌的人像速描画中炭笔阴影,随著重金属乐器声的捶击,彷佛

在一个黑色的火柴盒里荡向无际的宇宙。

「看到没有,那一大桌坐满十几个男生的,个个奇装异服,哪……另外那一桌

两个女的低著头,他们都是没有性别的人,或说他们都正在对抗简单的性别符号加

诸他们的咒箍,还有那两个大光头」梦生比著乐团的主唱「他就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我们叫他Nothing,就是店的店名,你看他脸上缝了二十几针的疤,那是他二十岁时

拿水果刀自己划下的,那时他立了一道疤誓:他说就要这样划破这个别人给他的

我,他不是真正的我,之後,他背起一只简单的背包环游世界,开始要自己形成真

正的我……」

「梦生,我不要听你谈这些,我要跟你说话。」梦生坐在高脚圆椅上,张开双

腿,手抓著两腿间的椅缘,随著节拍抖动双腿,他的身体进入与其他人集体狂欢的

状态中,细胞剧烈跳跃,却两眼无魂。

舞台中央的光头Nothing在他的歌声渐歇鼓声如墙时,眉眼朝梦生诱惑地勾

扫,手指头示意要他上台。他一经召唤,就身手敏捷地脱掉西装外套旋转著跳进舞

池,全场见是他抱以热烈掌声,大家一起敲打桌面里踏地板大喊:

Bony.BonyBony.Bony.

梦生握著麦克风,用英语以怪声调说了一串快速的话,大意是说他封歌已一年,

没想到大家还记得他,今天由於他一位特别的朋友跟他一起来,他要特别献唱一歌。

接著背後响起极慢的调子,梦生和Nothing合唱一首黑人灵歌,胸前垂著彩绘丝

巾的梦生,脸上显现特别妖媚的光彩,随音乐的旋律,两人面对面蠕动著下半身,

下半身逐渐靠近轻轻摩擦,全场都尖叫喝采,两人似乎都迷醉其中,彼此伸出舌头

缠舔著,乐团突然停止演奏,激情达到高潮。

「怎麽,光看到这一级就受不了啦!」梦生隔著女生厕所的门问我。 看到那幕激情戏,

我一口气喝下我和梦生的两杯白兰地,隔一会儿马上胃肠翻

涌,冲进洗手问呕吐,内心受到难堪的冲击。

「没有,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自己的身体在反对这一部分……,头脑和身体不

能协调。」勉强说到这儿,我又唏哩哗啦呕出一大口。

「你还好吗?」梦生紧张地旋转把手想要打开门,「可怜,真没用,以前我还是

这里的台柱时,还跟Nothing和他找来的女人当场做过哩,连表演现场大便都干过,

要是你看了不吐死才怪!」

「梦生,你一直知道我的问题,对不对?」我坐在马桶上安静下来。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把你看穿了。」他也坐在地上,隔著厕所门下部通气窗

的缝睨看我。

「我被打败了,也跟你和楚狂一样掉进死亡圈走不出去了」说完这句话,我第

一次感受到一种人与人间的解脱感,轻松地呜咽哭出声。

「圣母玛莉亚他妈的,又一个上帝的选民!」梦生用力捶击门板,「我们这些人

从不同的个人历史里走来,一个有一个的一叠病历表,却共同走进死亡气氛这个星

球,说死也不是个个真的都死得成,我说不定还可以赖到九十岁哩。说任何历史让

我要死都是狗屁,打从有记忆的五岁开始,光吸空气都觉得可怕,慢慢地我才搞清

楚,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麽吗?就是时间。哈哈……,空气和时间这两样你躲得过

吗?这样的人不是上帝先选好的是什么?我们可是最优秀的哦!」

「梦生,我没你那么严重,我体内还有一个部分要阻止自己不由自主往死里奔,

不光是身体的本能,就在我的意识里不愿意。

二十岁时撑到一个危险的程度,反而逼著我杀出一条生路。在这个星球上我

知道我已经有一条生路了……」停顿了一下,突然觉得有千斤重的羞耻压在我的唇

上,这股附体般随传随到的羞耻感,像是隐形紧箍著我的身体的皮衣,长久以来霸

道地画下我跟别人的疆界,又一阵欲泪的冲动,「梦生,我跟一个女人真实地相爱著,

我有生路!」说完泪水就不听使唤地滑下,我噤住声音,骄傲自己终於把皮衣冲破

一个洞,想到与皮衣间的挣扎,无限心酸。

「出来啊,太恭禧你了,想要抱你一下,」梦生从气窗缝里朝我吐舌头做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