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侃侃因为有心事，走路也是心不在焉的，期间有几个路人好像是认出了她，跟她打招呼，她只是讪讪笑着回应，因为她这会儿确实想不起来那些跟她打招呼的人都是谁。

那条街之所以热闹，还因为街上有几家名气比较大的青楼。因着这会儿是白日，店门口没什么客人走动。周侃侃路过的时候并没有在意，等被一个姑娘拉着招呼着往里走，她抬头看了一眼商铺的名字，又看了一眼拉她的姑娘，顿时察觉出了一点问题。

自己看起来也不像是嫖客啊，拉她做什么？

“那个我，我眼下有要事，下次，下次来给姑娘捧场。”周侃侃见姑娘热情，也没好意思拒绝的太冷漠。

姑娘听她推辞，小手绢一甩，媚眼一横，“哎呀，唐姑娘说什么呢，惜朝在里面，这会儿没什么客人，你可以进去悄悄他。”

周侃侃：……

怎么六年不见，他做起小倌儿的生意了？？？

周侃侃因为过于震惊，整个人都呆滞了。莫名其妙脑就被姑娘拉着进了青楼，接着就听她高呼一声：“惜朝，看我把谁来了。”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二楼厢房奔跑下来。他还是那张脸，跟她上一次进来时一模一样，只是看起来更像翩翩少年郎了，从二楼跑下来时整个人带着意气风发的神采，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目光。

他看到是她，面上带着笑，表情看起来很高兴，可是跑到她面前时，却又低下头，眼神不自然起来，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似是要喊她，但最终只是抿着唇，故作镇定的站定到她面前，白皙的面颊渐渐染开红晕。

“我还有事，你们聊。”

拉她进来的那姑娘倒是十分会看眼色，见了此情景，用手绢掩住唇角的笑，立即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看着陆惜朝跟楼里其他人的熟络情况，周侃侃想不明白，恁大一个小伙子，咋就成了小倌儿。虽然以他的外形条件来看，做这行确实挺吃香的，但是……干这个它也不轻松的吧。

“阿朝，你，你今天不忙呀。”周侃侃纠结了半天，最后磕磕绊绊的打了个招呼。

她想着，人家已经干这一行了，而且一看干的时间也不会短。她要是这会儿问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人家会觉得被羞辱了吧，自尊心也会受到打击吧。

“不忙，今天没什么客人，本来没打算过来的。但是几位姑娘今日新购了几套茶座，让我帮忙摆放一下，我这便过来了。”陆惜朝解释道。

“啊？”周侃侃疑惑了一声。

“那些茶座太重了，姑娘们搬不动。胭脂姐让我过来搬一下茶座，我就来了。”陆惜朝以为她没听清，又解释了一遍。

他说他是来搬东西的，周侃侃这回听明白了。

她再仔细打量了下他的衣服，发现他跟楼里端茶倒水的小丫头穿的衣服好像是一个样式的，只不过丫鬟是裙子，他是长袍，但都同样灰扑扑的，且从头到脚也都裹的很严实，半点都不像是做皮肉生意的。

周侃侃意识到自己误会他了，立即松了一口气。

“那现在搬好了吗？有没有空，请我喝杯茶吧。”周侃侃笑颜逐开。

周侃侃想借喝茶的机会，弄清楚这六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就从眼下他的神色来看，他应该是走上了光明的道路，而且跟自己关系还不错。

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她笑得眉眼弯弯，陆惜朝便也看着她笑，“有空。”

陆惜朝跟楼里的人说了一下情况就走了，姑娘们没有阻拦，一个个地都趴在楼上栏杆上看着他们偷摸摸的笑。

第43章 少年

“想去哪里喝茶？”陆惜朝问。

“去你家。”周侃侃随意道。

“我，我家？”陆惜朝微微诧异。

“怎么了？”

他家不能去吗？她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陆惜朝摇摇头。

他在前面走着，为了配合陆惜朝的速度，故意放慢脚步，一直与她并排行走。感受到来自身旁的目光，周侃侃便朝他转过头来。目光对上后，他又不自然地挪开。过后很久，在周侃侃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抿着唇笑。

那个瓦房翻新了一遍，院子也是大不一样了，先前的杂草被一棵枇杷树代替，翻着死鱼的水缸种着一株荷花。深秋时节，荷花凋零，荷叶泛黄干枯。院墙边长了一排竹子，竹影摇曳，倒有几分安逸雅致的味道。

周侃侃进了屋，陆惜朝急忙忙去沏茶。周侃侃落座后朝四周看了看，屋内陈设简单，基本没有多余的家具，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陆惜朝沏了茶来，她接过茶杯顺口问了一句，“你姐呢？”

她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姐。

刚递出的手就这样怔在空中，周侃侃看着他瞬间僵住的身体，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问错话了。

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在六年前，这六年间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谁知道她姐后来变成什么样，万一嫁人了或是病故了呢？她贸贸然问这么一句话，真的有欠考量。

“姐姐六年前就离开了。”陆惜朝还是告诉了她。

他姐姐六年前发生那样的事，一时崩溃接受不了，那晚他们抛尸回来后她就走了。

“她……”周侃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也不知道这个“离开”的意思，是离开这个家还是离开这个人世。

“最近她给我写信了，说嫁人了，有个可爱的孩子，一切都好。”陆惜朝似乎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回答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周侃侃有些心虚的端起茶杯喝茶，“我，我最近脑子不好，好些事情记不清了。”

陆惜朝没有质疑她，只是看着她微微笑。

周侃侃在他的注视下故作淡定的喝了几口茶，因为心里在想别的事，所以没品出茶的味道。等多喝几口，发现口中竟然有隐隐荷香。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茶面上中飘着几片干荷花。这茶的味道特别像是下雪那夜，宋归宁端给她的那杯。

周侃侃蓦地觉得有种没来由的熟悉感，她从椅子上挑头往外看，赫然发现这个院子也很眼熟。

那棵枇杷树，那排竹子，那口水缸，都跟陶栩的院子里的一模一样，甚至连摆放位置也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