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是刚刚的回忆中,她不冷不淡地对家养小精灵说的那句――“我们对于高贵的定义并不一致。” 她该不会是觉得,他杀掉莫芬?冈特和里德尔那一家的姿态太难看了?
仔细想想,菲奥娜杀人,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也没表现出任何杀戮的欲望,她甚至只是直白地、单纯地、孩子气般地觉得,蛇怪饿了,给它找点食物好了。 从头到尾联想起来,菲奥娜口中的“高贵”,范围应该不是限于人类,而是所有的生物,包括家养小精灵,包括蛇怪。
可能在她看来,人可以吃鸡鸭,自然可以如猪牛一般被吃。
所以她在送某个人去喂蛇怪时,才会能么平淡无所谓,因为她根本没有在自己是在“杀人”这个意识。 而他杀人目的是出于什么?掩盖出身的心虚,戳到痛点的报复,夺取宝物的贪婪,满足欲望的暴虐。
两相比较,他的面目比起菲奥娜来,确实显得丑陋不堪。 ――个鬼!
里德尔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出了点问题。
他为什么要顺着菲奥娜奇葩的思维方式去否定自己? 就像她说的,都是杀人,罐子不要嫌锅黑,还得分个优劣高下,谁优雅,谁粗糙?
呸! 大概是心跳又加快了,菲奥娜掀开眼皮瞟了里德尔一眼。
“一直都在想不美妙的事?”她轻声问。
里德尔也没挤出假笑,语气硬邦邦地说:“现在是想到了让我生气的事。” 菲奥娜定定地看了他一会。
“叮。目标好感度加2,当前好感度为62。” 里德尔:“……”
有事吗?看他生气她就高兴?他气死了她是不是就直接满好感度了? 呸归呸,好感度掌握在人家手上,里德尔只能在提醒自己保持清醒的同时,不得不顺应菲奥娜的喜好去行事。
等等―― 里德尔问系统:“如果不能滥于杀人,那我还怎么去统治魔法界?”靠邓布利多宣扬的爱与和平?
“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系统冷漠回答,“怎么现在不仅感情问题要问我,事业问题也要问我?” 里德尔:“……”
这个标准回答已经很久没听到了。 往好处想,他肯定能在毕业前,在施展拳脚去实现抱负前完成任务……
吧。 系统遗憾道:“恭喜你,里德尔先生,由于你终于迟来的不自信,你成功避免了我的一次嘲讽。”
里德尔:“……”这句难道就不是嘲讽了吗? 对系统的挑衅不做回应,里德尔继续之前的思路。 掉好感的主要原因应该找得差不多了,可能如果在更早之前的话,这些问题还不会引起她这么大的反应,但是当他触发了“与众不同”的效果后,她在对他在另眼相看的同时,对他的要求也就更为苛刻,禁区也更加敏感。
这就造成了系统所说的“倍减”结果。 对着“倍减”这个词恨恨磨了会牙,里德尔才放下任务失败的总结,转而去思考菲奥娜的那段回忆里所透露出来的一些事。 她知道冈特家的事不仅是因为她之前说的报纸的报道,也是因为她曾亲自去找过莫芬?冈特,目的应该是她在打听到冈特家有个私奔的女儿后,想要求证她是否是她的母亲? 想到菲奥娜曾怀疑过梅洛普会不会是她的母亲,里德尔心情就有些微妙。
他难免想起当初为了寻找自己的父系血缘,而把魔法界的巫师谱系都彻底翻查了一遍的事。 那在最初的时候,菲奥娜看着做出那样举动的他,会不会也联想到自己?
当时的她,是不是也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难以言喻? 他最后找到了里德尔家,那她呢?她最后找到自己的母亲了吗?是巫师还是麻瓜?
里德尔不由地产生了一个阴暗的念头。
如果她的母亲是麻瓜就好了,这样,他们两个的出身就都是相同的混血。 可惜,以沙菲克家为了保持血统纯净宁愿近亲结婚的行为来看,菲奥娜的父亲不太可能选择去找他眼里的低贱麻瓜来孕育子嗣。 还有,菲奥娜为什么不直接问她父亲?以她的能力,如果问的话她父亲肯定会老实交代。她为什么情愿自己一个个去找去排除也不要最直截了当的答案?
她的那句“因为我也是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还没得出结论,骑士巴士就在一个急刹后停下了。
里德尔扶着菲奥娜下车,再次站在了“小汉格顿”的标示牌之前。25、攻略第二十五步 换个,洗发水 和上次一样,里德尔殷勤备至地给菲奥娜擦汗递水,把自己的长袍变小披在她身上,将她照顾得无一不妥帖后,两人再次踏上了前往冈特老宅的路。
他在心里默默下决定,等这次事情结束,有生之年他都不想再踏足这个小村庄。 天色灰蒙蒙,阴惨惨的,寒风冷厉,开口就能吃一嘴的吐,但这一次里德尔没有保持沉默,主动地挑起了话题。
“鉴于你到现在,对我说的冈特老宅都没有表现出任的何疑惑和好奇,菲奥娜,我是否可以合理猜测,你知道这个地方,以及,清楚我对众人隐瞒的身世?” 菲奥娜戴着兜帽拢紧了袍子,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在仰头看着身侧的里德尔,两颊窝着两团被吹出来红晕,仅从外表看上去,是个再天真稚气不过的小女孩。
“我也想问,你是猜测,还是断定?”她用与形象完全不同的平静语气反问。 里德尔想了下,笑道:“或许是,近乎于断定的猜测?”
笑完,他在她的凝眸中不紧不慢地解释说:“亚德利,如果世上有人必须一无所知,那这个人最好是他――否则他知道的所有事,都会变得众所周知。”
他在暗示他从亚德利那里得知了她的许多事情。 “他知道的最多的是魁地奇比赛规则,”菲奥娜并没有轻易被他糊弄过去,淡淡反驳道,“他确实算不上聪明,可如果有人把他当傻子,那肯定是那人极其擅于操控人心。” “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里德尔语气轻松,“好吧,可能你一直在怀疑,在我对你过分热切的关注和好意的背后,是否暗藏着别有用心的企图。我不否认,从某个方面来说,的确有。”
菲奥娜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没有谁的付出是不求回报的,尤其是像我这样锱铢必较的吝啬鬼。不过我索求的很简单――你的接纳和信赖而已。”
“而已?”菲奥娜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她微微睁大眼睛,寡淡的表情里带了点匪夷所思,“在你看来,这居然是能轻易交付出去的东西吗?” 里德尔说:“在你看来,难道是我争取的姿态不够诚恳吗?”
他微微一笑,“那么,我就再加点砝码以示诚意。我的名字,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他用魔杖在空气中凝聚出他名字的拼写,金色的字母随着他的话而闪烁抖动,“汤姆和里德尔这两个一点都没有魔法气息的词来自我的麻瓜父亲,马沃罗则来自我的外祖父,马沃罗?冈特。” “我的母亲梅洛普?冈特,在她的父亲马沃罗和兄弟莫芬因为伤害麻瓜和魔法部官员而入狱后,用迷情剂勾引了那个她爱得发狂的麻瓜并与他私奔。在怀上我以后,她天真地以为孩子可以代替迷情剂拴住男人的心,就停用了迷情剂。” 里德尔摊了下手,“显而易见,她错估了男人在面对不喜欢的女人,尤其还是可怕而丑陋的女巫时的铁石心肠,他抛下了怀孕中的女人头也不回地逃走,而我那可怜的母亲大受打击。她不敢回家,又无处可去,最后在一家孤儿院里生下了我,并很快死去――所以,我在孤儿院里长大。” 菲奥娜微微抬了下眉。
里德尔明白她的意思,“你是奇怪,在麻瓜孤儿院里出生成长的我,为什么会拥有不符合我身份的言行举止,以及又怎么会对魔法世界和霍格沃茨知之甚详?” 菲奥娜没有指望里德尔的回答,她略思索了一下,八分笃定道:“是记忆?”
里德尔几乎要以为她知道了他拥有上一世的记忆,但他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因为这正是他刚刚仔细推敲出来的一个完美理由――梅洛普的记忆。 用其它的方式都会引起麻瓜的注意和恐惧,只有记忆的直接传承能不受任何干扰地传递所有信息。
哪怕略有不甘心,里德尔也不得不承认,在细节捕捉、逻辑推理和反应速度上,他相较于菲奥娜是要略逊一筹。 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她的兴趣不在推翻和统治上,而且身体的虚弱也限制了她的能力,魔法界可能早就要换个模样――到时候“黑魔王”到底代指的是谁,在系统一直盯着伺机嘲讽的情况下,他没办法大言不惭地说肯定是自己。 换作另一个场景,里德尔觉得自己和菲奥娜应该是不死不休的对立局面,但事情发展到现在,随着对她了解的逐步加深,他对她的认可和欣赏已经超过了对她的忌惮和嫌恶。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希望系统能换个任务目标――哪怕是亚德利呢,他都能硬着头皮攻略下去。
可现在他觉得,那个他无法理解的存在,在挑选目标时应该的确经过了认真斟酌,并不是随意选个神经病来折辱他。 他不认为还有谁比菲奥娜更值得他所有的付出与忍耐。
同样,好胜心和征服欲让他坚信,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存在,除了他,没有人配得到菲奥娜的一百好感度。 “我怀疑……”
“闭嘴!”
“……你是不是在阴阳怪气阿尔法德?布莱克?”系统不受干扰地坚持说完。
“没有,闭嘴。” 冷冷地在心里对系统呵斥完,里德尔毫无滞涩地换成了柔声轻笑对菲奥娜点头道:“是的,我的母亲,虽然她懦弱而愚蠢,并且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希望她能用孩子换回男人的爱,但也是因为这个,她把所有记忆留给了我。” 菲奥娜微微颔首,似乎表示认可,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然而,已经经历过四次磋磨的里德尔万分清楚,她最可怕的时候,就是不说话的时候。他的话里明显有漏洞,她却丝毫不动声色,也不提,如同耐心的猎人等待着掉入陷阱的猎物,等着过后抓齐他的所有马脚一起抖出来。 那时候等待他的就是系统心满意足的一声“归零”。 菲奥娜不问,里德尔只好自己把漏洞补上。
“当然,梅洛普并没有去霍格沃茨上过学,莫芬也没有,他们俩由于近亲结婚导致的怪异容貌和粗俗性格并不适合去学校,马沃罗也自信来自于斯莱特林的血统天生就能让他们获得力量,不允许他们和别的巫师打交道。但比起全然认同马沃罗理论的莫芬,梅洛普懦弱的表象下深藏着叛逆的性格――这点从她和麻瓜私奔就能知道。” “她一直向往霍格沃茨的生活,渴望着能和正常的巫师们结交,同时因为她爱的麻瓜是个富家少爷,她对上流社会也充满了迷恋,在马沃罗和莫芬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他们通常都不会注意她,她偷偷获取了很多的信息。虽然那些她一点都没有用上,但所幸全部传给了我。让我即使在麻瓜的世界生活,对魔法世界也全不陌生。” 里德尔终于把话补圆了,又给自己提前打了个补丁,“这些,就是目前我能够推上的所有砝码,至于其它的过往来历和一些我的隐秘,我想同样拥有不为人知的小秘密的你可以理解,我并不是疯狂的赌徒,不会在牌局不明的情况下,没有理智与顾忌地一次性全部押上。这并不代表着我的心虚和隐瞒,只是――” 他注视着菲奥娜的眼睛,慢慢地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菲奥娜迎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闪,“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就因为你说的――‘同类’?”她语气微妙地吐出这个词。 里德尔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望向小路尽头浓云低垂的天空,轻而缓地叹息。
“沙滩上不会有两个纹路完全一样的贝壳,但是,至少我们都是被浪潮推离于海岸线最远的两个。纵然我们之间的距离也许也不可跨越,但在潮汐涨落间,无法被覆盖的我们,或许可以在遥遥相望中排遣一下无法消弭的孤独。” 说到这里,里德尔自嘲般地轻笑,“我从没想过我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在此之前,世界上的其他人,以及生物,在我眼里不过是猪狗牲畜而已。有的可供驱使,有的可以驯养玩乐,有的只能宰杀,其它的便都微不足道,不值一提。我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是冷漠或者满怀恶意,只有你――” 他顿了顿,沉吟了一会,像是难以启齿,又似乎是慎重得近乎为难,最终,他把话顺着吐息一点一点送出来。
“只有你,在我的世界里,是不同的。出于人性的自私和贪婪,我自然也希望,在你的世界里,我是不同的。” 菲奥娜久久没有开口。 里德尔心想,他这番绞尽脑汁挤出来的话既真诚,又直白,几乎等同于把自己□□裸地剥光给她看――他自己都快被说得相信真有这么回事了。 如果这样她都无法动容,那他也只能――
再想想别的办法。 幸好,菲奥娜并没有险恶绝情如此。
在快要到拐进密林的那个豁口前,她用她那细细的声音轻轻地说:“汤姆。”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里德尔此时也不计较这个名字是否合他的心意了,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是?”他询问。 “你换个洗发水吧。”
“……什么?”里德尔怀疑要么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要么就是菲奥娜脑子出了问题。 菲奥娜没有看他,而是偏头嗅了嗅兜帽的内衬,皱着眉,认真说:“我不喜欢鸢尾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