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先生见了祁家三爷亲自登门,又衣着光鲜,相貌出众,再想想他家的富贵财势,那点子读书人的傲骨也软了些,不光迎到自家堂上坐下,又亲自奉上茶来,客客气气说话。

祁怀璟心情不错,有来有往聊了一会儿,临走前让立冬留下一包银子,只说是当做赠给学堂的银资。

这教书先生不肯收卖鸡钱,却被这点银子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声称赞祁家心怀仁义,实乃大善之家。

祁怀璟笑着告辞,心道沈棠的主意真是不错,这可比偷摸杀鸡的损招强多了。

她当真很懂读书人。

第52章 瞒报的私产

祁怀璟说到做到,说好要来庄子上玩,果真一件正事没干,整天带着沈棠四处闲游,招猫斗狗,好不逍遥自在。

沈棠在马背上坐得越来越稳,抬眼远望,寒空淡碧,秋树微红,寒草疏黄,好一幅如画秋景……目之所及,皆是祁家的田产。

她的心头总牵挂着一件事。

一连住了十来日,眼看秋风愈冷,祁怀璟定了归期,又吩咐人打点好归途的杂务,早早回了后院。

刚进门,沈棠就拉着他坐下,又早早打发走下人,又悄悄嘱咐画屏看着院门,别放外人进来,这才关紧了门窗。

祁怀璟瞧着她这一顿忙活,不禁会意一笑……

没想到,她拿来一沓子账本,摊在了两人中间的炕桌上。

“你瞧瞧。”

祁怀璟才知是正经事,随手翻了一翻。

“这是……田庄的账目?”

沈棠点点头,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决意好好和他谈谈这件事。

“正是。我近来发现,这账目有问题。”

祁怀璟眉毛一挑,“哦?那你说说看,是什么问题?”

沈棠翻开往年的账本,一边把自己标出来有问题的数目指给他看,一边细细解释。

“你知道,家里田庄素来由二哥看管,账目则由嫂嫂经手。这田庄的账目,若是在明面上算起来,一条条,一页页,都对得上,瞧着很是规整漂亮。可是等真到了庄子上,只要用心问问田里的收成,再算算集市上的物价,就能发觉出不少的问题,比如去年的米豆价格……”

祁怀璟见她讲得有条有理,不觉暗暗吃惊,原来她学得这么快。

看来,她总和村头地间的农妇们搭讪闲聊,也并不是只为了帮他寻一顿好饭。

沈棠一条一条说完,又拿出自己算出的新账目。

“你瞧,从账面上看,这庄子一年的收入,折算下来,差不多是一千两银子,若是年景不好,遇见些灾荒,只有八百多两银子进账……可细算起来,这处庄子的收成并不止这些,至少瞒报了三分之一。也就是说,光看这处庄子,每年至少有三百两银子被瞒下来,落到了二表哥家的私账里。”

祁家旁支众多,这么多年也没察觉出这处错漏,祁承州的手段和秦姜云的心机,只怕缺一不可。

沈棠自知算术不佳,这次细细算了很久,再三确信自己没算错,这才决定要对他说清楚,没料到祁怀璟听罢,微微一笑,很是坦然。

“你心里知道就行,这事不用管。”

沈棠凝了眉,窥伺着他的神情,这人斜倚在炕榻上,听了这等事关家业的消息,依旧半笑不笑的,英俊分明的侧脸映在重重灯影中,很是磊落不羁。

好一位富贵无忧的公子哥。

她捏着手心里的帕子,用心斟酌着词句。

“……夫君,虽说咱们家占着嫡出的名头,也不好这般安心撒手吧?你我是经商的门户,不是那等讲究礼法的世家,若是真有兄弟阋墙那一日……光靠礼法,只怕压不住二哥手里的真金白银。”

祁怀璟依旧点头。

“你说的对。”

沈棠见他实在没什么反应,微微叹气,暗自腹诽,难道这位爷果真把越夫人的做派学得十足十,只要不短他的银子,万事都不管?

祁怀璟见她默默合上了账本,一副不大想搭理他的样子,笑着拉住了她。

“家中的私账不少。除了这处祖上的庄子,还有二哥手里的四家铺子。从账面上看,每家铺子年入一千五百两,其实不止……再加上别的营生,这么七七八八算下来,一年到头,他手里大约有两千多两银子不在公账上。”

沈棠见他说得清楚明白,这才信他真的心中有数,挨着他身侧坐下,抚着他的手,正色直言。

“怀璟,我知道你自幼富贵,不喜欢吃苦受罪。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等贪图富贵之人,无意逼你掌家霸权……可我们成了家,也要立业。二哥既然别有心思,你日后也要多些小心。别的不说,凡事多留意,别被人蒙在鼓里,更别轻易被人拿捏住了才好。”

沈棠一番真心实意,祁怀璟听得很是感慨,笑着伸手捏捏她的脸颊。

“我家娘子果真有长进,不光自己记得这话,如今也要来提醒我了。”

沈棠原本满怀心事,好生讲了这半日,见他还是就知道玩,没个正形,忍不住蹙了眉,起来推开他的手,抽身欲走。

祁怀璟见她有些恼了,这才笑着拉住她的手。

“你先别生气,听我说……我实在是有些难言之隐。”

沈棠闻言,随即回身坐好,一脸关切。

“什么难言之隐?你只管对我说。你我是结发夫妻,我虽不太通这些事儿,但力所能及之处,一定全心全意帮你。”

祁怀璟拉住着她的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沉吟了许久,方才开口。

“我实在是不想管二哥的私账,是因为……我也有私帐。”

沈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