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和Sophie在外面疯玩了几天,双双得了重感冒,卧病在床,罗斯太太不允许我们再出去。”汤可林捧腹大笑,“两天后,警察局联系我,说有人在餐厅捡到我的提包,你看,瑞士人蛮厚道。之后我就离开了,Sophie给我送行时脸上还淌着两条鼻涕。”

两人出了家居店,沿着商业街一直走,满目七彩的霓虹灯,诡异如幻境。

汤可林说:“那段经历算是我目前为止最不顺利的旅程,但现在一想,我在旅行中看过很多花花草草,都不比瑞士那座雪山留下的印象深刻。”

章寻默默听完,轻声道:“真好。”

汤可林脚步一顿,“等我一下。”他转身没入人流。

章寻站在一家服饰店前等人,等着等着,店面居然消失了。目之所及是白雪皑皑的群山,不断有游客途经,可惜入夜了,来滑雪的人满脸遗憾离开。章寻不愿走,他站在山顶的观景台上瞭望冰原,手可摘星辰,群山之间唯剩他一人,虽然冷,但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宁。

风一吹,雪纷飞,冰原荡然无存,章寻眼前出现了一个汤可林,是他造的梦。

第16章16围巾

“眨眼。”汤可林把手伸到章寻眼前晃了晃。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小区,在十座的单元门前停下,章寻说:“到了。”

“其实不用你带路,我已经会走了。”

汤可林怀里抱了一个收纳箱,空不出手,他抬了抬胳膊肘,章寻把属于他的那条枕头塞进他臂膀,汤可林夹住。

章寻犹豫片刻,咬了下后槽牙,最终拿出一个小袋子递到汤可林面前。

只是作为谢礼,他想。

答谢汤可林今晚的故事,无论对方是分享欲过剩还是出于真心,章寻听得很愉快,心情舒畅了不少。

“什么?”汤可林探头瞄了眼袋子。

“保暖的东西。”

汤可林一脸坦然,“内裤?”

章寻把袋子收了回去,转身离开,身后那鸟又叫:“别,我开玩笑的,拿出来给我看看。”

一条简简单单的羊绒围巾被展开,他双手捧上,低声说:“下次旅游可以穿厚一点。”

章寻垂着眼帘,没去看汤可林的神情,空气凝固了般,沉默得令他难为情。有那么一瞬间,章寻想把围巾套在自己脖子上,用松弛的语气说是在开玩笑,反正汤可林没少耍他,他们扯平了。

大约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章寻才听见对方轻笑一声:“行吧。”

汤可林朝他迈了一步,两人的影子交叠到一起。飞蛾扑向庭院灯,掩盖明亮的灯泡。

章寻抬眼望去,汤可林倾低了头说:“没手了,套我脖子上。”

章寻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抖,他吞咽了几下定神,表情正直得像在献哈达,围巾两端长长地垂下,他替汤可林围了几圈。那个桀骜不驯的脑袋近在咫尺,此时在昏黄的灯光下低眉顺眼,任人摆布,却不知是否跟随了黄鼠狼的本性,先卖乖得逞,后显露原形。

所有繁杂的心绪,在章寻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时消失殆尽,那是沐浴露的残迹,淡得不加修饰,令他险些轻信汤可林为人纯粹。

他不自觉放慢动作,许是气味与光晕的加持,章寻脑袋里有团混沌弥散开,人卡壳了,手拽着围巾尾端不放,直至耳畔传来一声低笑:“章寻,你要勒死我。”

章寻清醒过来,退后半步,“抱歉。”

汤可林眼里多的是促狭,他直起身,抬了抬手中的箱子,“你的礼物在这里面。”

“我的?”

汤可林将箱子递到他眼前,“你猜是什么?”

“蜘蛛。”章寻随口一答,在他夸张的笑声中打开盖子,怔了怔。

一张印着世界地图的挂布折了几折放在最上方,七大洲五大洋,色彩纷呈,展开时能占据半面墙,宽大得仿佛能把人吸纳进去。

“准备时间不充裕,提前当个不太正式的毕业礼物吧,我会补的。”汤可林说。

章寻喉咙紧涩,轻声说:“谢谢。”他把地图珍重地搭在臂上,摩挲上面的图纹,“我很喜欢。”

他盯着汤可林的下半张脸,没再往上看,所以不知道对方的视线落到何处,那张薄唇没再说其余字句,亦未勾起往常轻佻的弧度,章寻觉得眼前弥漫了一片雾,他看不清。

过了许久,晚风把围巾的一尾吹落,坠到男人胸前,章寻耳畔传来一道不真切的低语:“章寻,要不要上去喝一杯?”

他抬眼,四目相对,汤可林眼里流淌着瑞士金色的河。

章寻脑袋空空:“喝什么?”问出话后才发觉问题的愚蠢,他懊恼地咬了下舌头。

所幸汤可林并不嘲笑他,居然一本正经地思考起来,“不泡红茶了,怕你晚上睡不着。饮料,你不爱喝。牛奶,你见过谁请客人喝牛奶的吗?酒呢,你喝吗?”

太过循序渐进,误导了章寻自身的逻辑,他只怔愣地看着那双噙笑的眼睛。

夜灯旁环绕的飞蛾已不知不觉飞散,灯光再次明晃起来,直射他的脸,章寻恍惚间以为正在被审讯。

叫你上去喝一杯,你答应了?我忘了。

喝的什么?酒。

大晚上?对。

你的酒量如何?不清楚。

喝完以后发生了什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