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苏月婳对此的态度,实在太过……平静。

思及此,傅孤闻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苏月婳神色淡然,随意地坐入一侧的椅子里,语调不疾不徐:“王爷,这些事先放一旁。我今日想与您谈的,是午后发生的一件事。”

她言简意赅,将陈夫人前来试探口风、提出说媒的事情一一讲述。

傅孤闻仔细听完,紧蹙的眉眼,明显脸色更沉了。

苏月婳静静地看着他,语气轻缓却带着几分深意:“王爷,我不熟悉朝中各派势力,想请教您,如今御林军统帅是谁?他的正妻与偏房,又是谁?”

“刘寒山,只有一个正妻,姓陈,其他的我也不清楚。”傅孤闻语气简洁,未作多言。

苏月婳微微颔首,目光沉思:“王爷,如果我没猜错,御林军大多是少爷兵,一个个靠家世背景混上来,不说全是滥竽充数,至少也是安逸惯了的纨绔。”

傅孤闻目光微闪,视线掠过窗外,语气沉稳:“的确如此。但你可知,庆珈三十八年,东瀛联合高句丽、女真、渤海国,北部匈奴鲜卑等一百六十八部,兵临城下,御林军血战七日,死伤惨重,才等来塞外援军。这一战后,京城内忧外患,御林军几乎折损大半。”

他顿了顿,低声道:“那些真正上过战场的,早已战死,如今的御林军,几乎都是他们的子嗣。”

苏月婳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轻轻笑了笑:“也就是说,这些少爷兵的身份,其实是战功换来的,而非单纯凭着家世混日子。”

“没错。”傅孤闻语气平静,“这也是圣上默认御林军由世家子弟掌控的原因。朝廷欠他们父兄一条命,如今不过是给他们个体面的出路。”

“刘寒山的妻子姓陈……”苏月婳轻声重复了一遍,手指轻敲桌案,“陈夫人既然没明说,怕是有些隐情。”

傅孤闻闻言,目光微深:“你怀疑她是在试探?”

“试探王爷,还是试探我?”苏月婳轻笑,眼底带着一丝意味深长,“要么,她对这桩婚事也不知情,要么,她早就清楚,却故意隐瞒了这层关系。”

傅孤闻敛眸,沉思片刻,随即话锋一转:“你听说过南北大营吧?”

第99章 娶你进门是我的福气

苏月婳点头,语气平稳:“南北大营,东西两翼,四大军营,分别驻守边疆要塞。”

傅孤闻微微颔首,声音低沉:“不错,御林军的根基在北大营,禁军的娘家是南大营。而东西两大营,早在先帝年间,就因朝中纷争被裁撤,如今已是虚设。”

他说得轻描淡写,苏月婳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意味深长的停顿。

她微微眯起眼:“北大营的最高统帅……曾是老燕王?”

老燕王虽是异姓王,但他迎娶公主为妻,与皇族牵连深厚,且掌控北大营多年。也正因如此,在皇帝削藩之时,他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我父王当年察觉皇帝的忌惮,便主动上交了虎符,以病辞权,才保住了燕王府的安稳。”傅孤闻语调平静,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苏月婳却微微皱眉:“可就算如此,燕王府的人……也死得太多了。”

公主怀孕数次,无一子嗣存活,如今偌大的燕王府,竟只剩下傅孤闻一个“燕王世子”。

傅孤闻没说话,沉默便是默认。

苏月婳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略微凝重:“皇帝始终记得这些前尘旧事,如今却给你指婚,还挑了御林军统领的嫡长女……这不是明摆着,要让你重新掌控北大营的势力?”

傅孤闻闻言,薄唇微勾,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猜得不错。”

苏月婳捏紧茶盏,心头一沉。

果然寻常人的手段就是迂回又阴险,皇帝绝对不会允许傅孤闻重走上老燕王的路数,现在他已经权倾朝野,再让他握有兵权,即便是北大营和御林军,皇帝也会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那这其中……

傅孤闻看向了苏月婳,有些意外的眸中,慢慢泛出钦佩的赏识,却又道:“但如果我告诉你,南大营,曾经是二皇子沈卓禹的旧部呢?”

“什么?!”苏月婳猛地坐直,眼底划过一抹震惊。

傅孤闻笑笑,依旧还是从容淡漠的姿态,“别急,听我慢慢说,京中禁军的娘家就是南大营,而现下的禁军统领,叫熊靖仁。”

有些熟悉的名字……

苏月婳眯眸思索,她记得陈夫人说起自己的时候,提到过一嘴,她夫君是兵部侍郎熊靖远。

难道……

傅孤闻看着她意会到了,粲然的眉目舒展,“我不了解内帏,但你刚说的那位陈夫人,她夫君若是兵部侍郎熊靖远,那禁军统帅熊靖仁,便是她夫君的堂兄。”

果然这样!

陈家是武将出身,养出来的女儿,也分别都被联姻进了各个统帅兵领之家,可谓是姻亲半朝。

苏月婳低眸,一手按了按发酸的太阳穴,她冷静道:“所以,王爷只要迎娶了那两位侧妃,尤其是御林军统帅的嫡长女进府,就等同您和禁军也搭上关系了。”

苏月婳微微眯起眼,心头一丝冷意蔓延开来。

“陈家是武将世家,女儿皆嫁入统帅兵领之家,如此一来,傅孤闻您迎娶御林军统领的嫡长女,就等同于间接与南大营、禁军也搭上了关系。”苏月婳语调低沉,眼底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傅孤闻手指轻叩桌面,漫不经心地道:“可皇帝会允许吗?”

“沈卓潇的兵变已经让皇帝心有余悸,他绝不会允许再有第二个‘乱臣贼子’出现。”苏月婳目光沉沉地看着傅孤闻,声音微微放缓,“即便王爷无意争储,皇帝……信吗?”

傅孤闻轻笑,眸色深邃:“不会。”

苏月婳嘴角微勾,冷声道:“朝堂之上,满朝文武真就全部忠心耿耿?他们关心的,是江山社稷,百姓安危,而非皇帝本人。”

她缓缓起身,踱步到窗前,眸色微凉:“更别提,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傅孤闻静静看着她,随手还往香炉里扔了一些潭水香,:“要是真的,你想如何处之?”

苏月婳深吸一口气,眉心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