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大人。”兔子送给骑士一束芦苇,“请您跟随它,它会带您找到公主。”
骑士拿着芦苇走啊走,但依旧一无所获,他觉得自己一定被那只可恶的兔子骗了。
但他从没有一秒放弃过寻找,因为他是公主的骑士,他将毕生忠于公主,至死不渝。
在进入迷宫的第七千七百七十七个日夜之时,他已经瘦得只有一把骨头,只剩下一口气。
而外面早已经换了新的王朝,册封了新的公主,没有人还记得那位美丽的被恶魔掳去的公主。
但骑士记得。在他濒死之际,他依旧朝着前方,手向前,胸前是那束早已枯萎的芦苇。
他已经爬不动,不甘地睁着眼睛。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把芦苇吹散,干枯的芦苇碎屑随着风向前飞舞。
骑士睁大眼睛,拼尽最后的力气向前爬去,手指露出白骨,膝盖流出鲜血,他的血肉汇成一条道路,他向前爬啊爬啊,早已没有了骑士的荣光,却有着最纯洁的骑士之心。
终于,在芦苇飞舞的尽头,他看到了沉睡着的公主。公主躺在曦光中,一如二十年前的模样。
“故事最后说,芦苇代表着纯洁无私的爱。骑士拥有纯洁无私的心,所以才能找到公主。”
“哥,当年舒云姨夜里肚子疼得直抽抽,是你夜里跑十几里地去卫生所拿的药。”
“郑知郑棋刚出生的时候,咱爸一个电话,你就带着我去城里给他们看孩子。”
“那时候你也才十六岁,看三个弟弟妹妹,在那小破出租屋里一人做六个人的饭,热出一身的痱子,晚上大家都睡了,你还要在外面打着手电看书,被蚊子趴一身,我都知道。”
“人多床少,我睡在桌子上,你睡在地上。老鼠一个劲儿地叫,外面还有火车不停地过,他们睡在床上感受不到,可是你在地上,震得就像躺在火车轨上。”
“你那些天没睡过一个好觉,我也知道。”
郑榆跪在地上,抽出几根芦苇拧成一个冠,双手捧着给哥戴上,“这样显得更像公主呢。”
郑隽明皮笑肉不笑地双手捧了下脸配合他。郑榆哈哈笑。
“哥。”
“这些事儿,就算他们都装不记得,我也全记着,就像人们都不记得公主了,只有骑士记得一样。”
郑榆神色认真,“也只有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全世界只有我知道。”
他跪下来,把芦苇束举给哥。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太阳燃烧出最后的光辉,少年的脸上脏兮兮,可手臂、脖子、后背被照得透亮,真像给他披上了一件金闪闪的骑士披风。
“哥。”他笑得露出牙齿,眼睛如同弧月,“不管什么光头怪物啊,什么多嘴老太太啊,把你抓走,你都别怕。”
他伸手去捂郑隽明的耳朵,“你就安安心心在迷宫里边睡觉,管他是几千几百天,我跟着芦苇准能找着你,我就是你骑士。”
郑隽明被他捂着耳朵,他手边的芦苇在他脸上拂啊拂,挠啊挠,有点痒痒。他郑隽明算哪门子公主,可是,面前的人竟向他双手奉上了一颗芦苇心,无条件信任与追随。
在暗无天日的迷宫里,大郑了无生气地坐在里面,看天看地看蚂蚁,墙又厚又高,让人无法呼吸。
他等啊等,终于有一天,无数的光点点在手上缠绕出一根细细的红线,向外蔓延蔓延……
一道生机勃勃的清脆声音从墙后传来:“芦苇,我说你能不能飞快点儿!本骑土大人,还要去拯救我的哥哥殿下!”
两人走到汽车站天已经黑透了,紧赶慢赶坐上了最后一班车。
兄弟俩坐在最后一排,车在土道上颠啊颠,他们也晃啊晃。都累坏了,靠着肩抵着头昏昏欲睡。
车行驶到油漆路上,一盏一盏的路灯从眼前驶过,像一颗颗环绕着车的白月亮。
郑榆睁开眼睛,倚着哥的肩膀轻声唱:“蓝色街灯徐徐引退,能否推开你我的眼泪……”
郑隽明手里的芦苇被照得明明暗暗,在灰暗中闪烁着。
“哥,我饿了。”郑榆不唱了,肚子叫得动静儿忒大。
“要不你咬我一口。”郑隽明逗他,微微偏过头,郑榆的脸蛋肉就挤在他肩上,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
郑榆真的张开嘴咬了一口,本来是想咬咬空气,没想到哥突然转头,咬在了哥的嘴角上。
他愣住,哥也没有动,两个人还是那么近那么近,近到哥的呼吸打在他脸上弄得他很痒。
干了一天活儿,兄弟俩谁也算不上体面,都灰头土脸的,郑隽明眉毛上还有戴头上掉下来的芦苇穗穗,外面的白月亮还绕着他们转啊转……
郑榆小声地喊,“哥。”
郑隽明嗯了声。
“我还是饿,我能再咬你一口吗?”郑榆声儿都抖。
哥没说话,也没动,郑榆轻轻地、轻轻地,亲了一下哥的嘴唇。
“你这是咬吗?”郑隽明问。
“我……”郑榆跟个傻瓜一样,说话磕磕巴巴,“我舍不得……咬……”
哥说:“那你饿着吧。”
说着就要转过头去,郑榆心里着急,凑上去轻轻咬了一口,然后连忙观察哥的表情,哥没表情,他又掩耳盗铃地说:“哎呀还是好饿啊。”
哥说:“嗯。”
郑榆这次大胆了点儿,咬了一口之后,用舌头轻轻舔哥的嘴唇,慢慢地,小心地舔开一道缝隙,舌尖小心翼翼探进去,碰到了哥的舌头,他一激灵,赶紧退出去。
可,软软的触感却迎了上来,他不想退了,紧闭上眼,誓死如归地去纠缠哥的舌头,有很细微的水声,很快被淹没在汽车行驶的响声中。
哥垂眼看着长大了的小崽儿,小口嘬蜜一样地吮吸他的舌头,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退,郑榆立刻像被诱惑了的小狗一样黏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