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不是错觉,为什么之前你会随便就扔下我?”袁生晴轻描淡写地反问,“算了,说这些没用,我现在清醒得很,也想继续清醒地活着,条件允许的话,最好再自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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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施雨添便收拾东西。好在也没几件,在牧家,从里到外的行头都是宫涂置办的,而初来时的旧衣服,他找了很久才在杂物间找到,重新穿上,竟衍生出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天很早,保姆都还没起床。
未免发出动静,施雨添赤着脚,蹑手蹑脚地下楼,谁知下到一半,就看见宫涂坐在客厅中。宫涂扭过红肿的双眼,抬起脸,两手摁在沙发背上,瓮声瓮气地问:“雨添哥住够了?”
施雨添不置可否,说:“你爸爸出院了,我也该回家了。”
宫涂勉强笑了下:“不能再多留几天吗?”
“不了,我还有事要忙。”
“忙,这个字,我从小听到大,从我爸我妈那里,”宫涂张开手心,慢慢碾掉滑出眶的眼泪,“没想到,我还要继续从喜欢的人嘴里听到。”
施雨添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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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十五
老实说,这是第一次被人当面告白。而且告白的对象还如此认真郑重,眼睛红通通。
可施雨添听完后,却觉得疲惫不已。被宫涂这种漂亮有个性的年轻人喜欢,本该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可惜自己根本给不了回应。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变成开战的信号,对峙双方都在按兵不动。
宫涂到底年轻,先败给了本能的坦率,见施雨添仍旧死人状,无奈道:“雨添哥,我不想你为难,觉得我烦,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突然不想住了?我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逛街,聊天,吃饭。这些事情,根本不会被我爸的回来影响到,不是吗?”
施雨添坚定地摇头:“那些事我可以陪你做,因为它们和喜欢没关系。可如果继续住在这里,答应你爸陪你去北京,那就不行了,因为这种事”
“必须要特别喜欢,才能答应。”
宫涂垂下眼,喃喃道。
施雨添默认了。其实他鲜少将喜欢俩字诉诸言语。生活不需要那么多名义上的粉饰,说话比不得行动。而且很多时候,将桩桩件件的琐事都理清,是非常疲惫的,感觉对,那就做。感觉不对,便立刻打住。
“深思熟虑使人无趣”,汤淼曾经讲过。
宫涂攥起睡衣袖子,狠狠地擦了把眼,说:“你不去,我也不去,我才不要去个谁都不认得的地方。”
说完,脖子一扭,抱着腿缩进沙发里。
施雨添像个成熟的长辈劝道:“北京很适合你的发展。”
“适应有屁用,小爷不乐意,不乐意就不干。”
宫涂也拗得很。
施雨添叹气,说:“那我走了,你好好读书,照顾好自己。”
必须得赶紧离开。虽然无法回应,也不想过多伤害这个小孩。
“等等,雨添哥!”
走到门口,宫涂又追上来,他赤着脚,站在冰凉的砖路上,使劲撑着哭肿的眼皮,说:“我们还能见面吗?”
“我不知道。”
宫涂眼底燃起一片热光:“那说明,我”
施雨添打断他的话,继续说:“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还要见面。”
宫涂愣住。
算了,施雨添暗忖道,还是该解释清楚。少年之爱最为清晰刻骨,作为成年的一方,不能总持以暧昧的态度,这不叫温柔,这叫自私。
他放下行李袋,肃然道:“宫涂,我是个成年人,虽然你不是,但我不打算把你当个小孩子看,为了照顾你的情绪说谎。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但想来想去,都是在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而已,我必须正视自己的问题。”
宫涂抓着施雨添的衣服,追问道:“什么意思?你不明明已经正视自己的性向了吗?你还有什么没正视的?雨添哥,你到底在怕什么!”
施雨添突然露出个笑:“袁生晴。”
宫涂的眼角倏然滑走一颗泪:“什么?”
施雨添吐出口气,说:“我知道他很危险,背景复杂,麻烦一堆,所以在冲动地救下他之后,就一直想远离他,做回正常人。但是,好像不太行,尤其在上次见面之后。”
宫涂松开手,瞪着施雨添,一脸难以置信。
“我发现自己总在逃避他所带来的反常,”施雨添的目光逐渐放空,“然而到头来,反常的只有我自己。我为了自认为正确的开始,穿着陌生的衣服,住在陌生的地方,做着陌生的事。”
“那人呢,也是陌生的?!”听到这里,宫涂大喊道。
施雨添坦然道:“不,人是熟悉的,正因如此,我才不能继续骗自己,也不能继续骗你。”
宫涂愤恨地别开脸,双手攥紧。
“我可以作为长辈陪你,宫涂,”施雨添深吸一口气,“但也仅此而已。”
“好了。”
宫涂抬起手,制止施雨添。他紧紧捂住肚子,胃很痛的模样,然后转过身,弓着腰站定,单薄的肩膀不停哆嗦着。越过肩头,施雨添看见宫涂咬紧嘴唇,睫毛飞快地眨动。
太阳彻底升起,主干道遛狗的人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