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雨添又转了圈,说:“没事,一样穿。”
“先脱下来吧,我明天再去城里一趟。”
汤淼上手帮忙,施雨添反倒扯开距离,抽抽鼻子,问:“你喷香水了?”
“没有啊,”汤淼闻闻自己,“可能是在商场里弄的。”
施雨添叠好换下的衣服,说:“这个味道还不错。”
“真的吗?”
汤淼整理着包,翻出发票,说:“还是头次听你夸我。”
施雨添抱着衣服,说:“衣服不用换了,天那么热,再去一趟挺麻烦的,我洗洗一样穿。”
“也行,你喜欢就好。”
汤淼钻进厨房,从锅里摸出块肉,说:“明天我回家看看我爸,他最近血压有点高,你不用做我的饭了。”
施雨添盯着衣服,说:“记得帮我问两句话。”
“我帮你问十句,不如你自己去一趟,”汤淼说,“但这事儿不能勉强,不想去就不去,反正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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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正合适欸。”
袁生晴扯扯领子,问:“你专门给我买的?”
“不是,别人买小了,”施雨添坐在旁边,“没法穿,放着也是放着。”
到底年轻,适合鲜艳的颜色,而且袁生晴比他白,身板也更薄。能把他穿得像服务员的衣服,穿出学生的感觉。
“嘁,你不说实话,我也不会知道,”袁生晴一屁股坐他旁边,“就不能留点想象空间。”
施雨添摇摇头:“这样不好。”
蝉鸣声在二人头顶上织成蛛网。细密琐碎的阳光,填塞着树叶间的空隙。
袁生晴攥着衣服边儿,问:“这两天,村里有人来找我吗?”
“没有。”
施雨添想了想,自从上次搜寻,再没再见到过左一部。
袁生晴说:“大概因为这几天老下雨,山路不好走,左一部腿脚不好,所以不敢冒险呗。”
施雨添点点头,也多亏下雨,拖住对方动作。因为关于如何处理袁生晴的问题,他现在毫无头绪。这里肯定是不能久留的,但到底该去哪里,还无法决定。
要不,回老家?
“听口音,你不像本地人,”施雨添开口问,“你老家在哪儿?”
袁生晴愣了下:“我以为你们村儿的人都对我了如指掌呢,买个男老婆嘛,不得被那些老太太聊出血。”
施雨添解释道:“我刚回来不久,不清楚这些事情。”
而且汤淼不喜欢议论,也不爱交际,在这个村里,说不定认识的人比他还少。
袁生晴挠挠头,说:“那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怎么算都是笔烂账。”
似乎担心身后的石块会蹭脏衣服,他没跟之前那样姿势惫懒,双腿交叉,而是向前弓着腰,抱住膝盖,目光逐渐下移,聚拢在双脚前的那堆碎石子上。
施雨天盯着他后颈处凸起的脊骨,心想,这脖子上的灰好像有点多,如果洗澡的话,得好好搓搓。
“我爹不让我读书。”
袁生晴忽然清清嗓子,说:“肯卖儿子的,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偏偏我亲爹就是,他不仅卖,还很开心,觉得我在家就是拖累,又长了个白眼狼的贱样儿,不如卖了攒棺材本。媒人也开始劝我,说这里特别好,买主家里有钱,日子肯定比在家舒坦。”
讲到这里,袁生晴瞥了施雨添一眼,见他仍模样专注,继续说:“虽然我打心眼里觉得媒人在放屁,但最终还是同意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施雨添不再纠结袁生晴的脖颈灰,摇摇头。
”因为左一部承诺过,说可以供我读书。“
袁生晴抬头,头顶的云压得人眼皮都要掉到地上。
“左一部的原话是这样的:你要是嫁给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在我想干你的时候被我干就行。如果会读书,那就去读,反正你年纪也小。不想读了,就跟我爹一起种地。”
听到这里,施雨添心生疑惑,为什么袁生晴这么想读书。
袁生晴露出点羞赧,说:“其实我上完初中就没再念了。高中学费贵,加上我考得又很差,公立的进不去,只能往私立挤,但私立的太贵,什么培养费啊,特长费,加起来一年得近两万。那时候家里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我就只能下学,去四川打工。”
他掐着指头算了下,说:“这是0年的事,都过去年了。”
施雨添应道:“打工也不错。”
“是不错,但累,很累,有时候感觉自己不行了,要倒下了,第二天一睁眼,周围的景色却还是那样,丁点儿没变。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像块水泥,被抹在破裂的墙上,马上就要干涸僵硬,和墙壁融为一体,“袁生晴吐出口气,休息了几秒,“后来生病,什么保险都没有,治病烧钱,很快把挣的积蓄花光,饭也吃不上,就回家了,家里还有地可以种。”
施雨添太晓得这种无亲无故在外地混迹的辛苦,他跑长途的,经常途径陌生的地方,那些道上的人,长得明明和自己差不多,但他只觉得像两个种族。
袁生晴揪起根狗尾巴草,在指头上缠绕:“我爹说得没错,我就是挺贱的,能读书的时候不认真读,真种地了,又天天想着学校的好。学校里没有怪味道,那些学生身上都干干净净的。”
施雨添下意识闻闻自己。
“放心,你身上也没有怪味道,如果有的话,我早就不和你挨那么近了,”袁生晴神色骤变,“可是左一部身上有,非常难闻,像缸子烂咸菜,我连正常呼吸都不能,只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