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她倒是好答:“王爷总唤她阿凝,所以王府上下也跟着这样叫,都称呼她为凝夫人。”

“她怀孕时王爷不在王府吗?”

“我想想......她是什么时候有喜来着,约莫是长胥十年的冬天?我记得王爷当时生病,为了不传染别人,所以去了庄子修养。”

“凝夫人因何而死?”

“难产啊,这是全府上下都知道。她去世后那院子就被封起来了,后来还传出闹鬼的消息呢,说是半夜那院子传出争吵的声音。不过半年不到,这些传闻也就渐渐没人传了。”

宋了知的问题越问越古怪,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更是让久经风月的夏窈娘都皱起眉头,觉得他太过唐突,偏偏宋了知神色凝重,全然看不出调笑之意。

那妇人面色愠怒,自然不肯回答,宋了知却替她说出了答案。

“你怎会知道?”她惊疑不定。

宋了知并未解释,而是问夏窈娘借了纸笔,写了一封长信,又道:“窈娘,我知道你听何大人的话,是为了我好,但是我现在必须去王府一趟,若是能成,那或许阮公子与何大人都会无恙。”

“宋公子,你...莫非有救人的法子了?”

宋了知把信折好,用蜡封上信件,努力做出一副令人心安的神情:“这封信你替我收着,若三天之后我还没回来,那你再拆开这封信,按信上的做。”

事发突然,他还未来得及弄清这件事与恒辨还有香料之间的关系,但能做的只有那么多。

何世奎那句还有转圜是真是假尚无定论,宋了知只知道自己不能苟且偷安阮雪棠在他心中始终是可怜又弱小,要是自己不去管他,就真的没人护着他了。

他一天一夜没合眼,饭也顾不上吃,但浑身仿佛都凝了一股劲,支撑他去奋不顾身。宋了知把所有的畏惧和担忧都分给了心上人,所以轮到自己时,他仍蒙昧的以为是自己天生勇敢,大着胆子要与阮雪棠奔赴无论生或死的同一个未来。

只要两个人在一块儿,那世上便没什么可怕的。

不顾夏窈娘的阻拦,宋了知往王府走去,他如今已不会再迷路,两个多月来他每天都走这条路,只为看心爱的人一眼。事到如今,他再度踏上这条路,目的仍旧相同。

王府门口果然有一大群身穿重甲的士兵守在门外,宋了知无视士兵们锐利如鹰眼般的注视,深吸一口气,镇定自若地拿出他从谭大牛手里哄回的月惜台。

书房里,父子二人相对无言。

阮云昇的病一直没好,但勉强能下地走路了,他咳一声,眼前的阮雪棠便要咳许多声,仿佛成心与他作对一般。

不过阮云昇并未因此迁怒,他清楚阮雪棠并非故意,被逼着在雪里跪了整整一夜,患上风寒亦属正常。况且比起咳嗽,还有更严重的后果等着他。

“再不用药,你的腿大概也就废了。”

阮云昇好整以暇地捧着香炉,正要对药发表一些高见,结果有侍卫在门外恭声道:“王爷,有个叫宋了知的男人说要给王爷您献药。”

一听宋了知的名字,阮雪棠咳嗽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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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章

6

阮云昇将月惜台放在手中端详片刻,而后却随意丢进炭盆里,下令管家把宋了知带过来。

侍卫自是在进王府之前对他进行了严格的搜身,虽未搜出凶器,但颇为费解地从宋了知身上缴出了干粮和伤药。

他为了不让自己见到阮雪棠时太过揪心,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设想过对方可能会遭受一定程度的虐待,当然,他的设想也只停留在比较粗浅的挨饿和流血上,毕竟若是想象阮雪棠缺胳膊少腿,宋了知便会心疼得连路都走不利索。

眼见为阮公子准备的东西都被收走,宋了知心有不甘地咬了咬牙,只得空手跟着管家到了书房。

他第一眼便瞧见坐在椅子上的阮雪棠,然而欣喜不过一瞬,随即就被担忧取代。尽管阮雪棠没有浑身是血,努力挺直了腰背,但病态潮红的脸色与跌在椅子上的坐姿出卖了他。

他发烧了,或许身体也有看不见的伤处。宋了知暗暗想道,强忍住想去抱住阮雪棠的念头,向阮云昇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阮云昇并未言语,甚至连眼神都吝于给他,只抱着香炉独自陶醉。

宋了知便一直维持着躬身的姿势,借机偷偷打量阮云昇。都说阮雪棠像极简凝之,但简凝之长相如何已不可考,那夜月下也没怎么看清阮云昇到底什么模样,如今见阮雪棠与阮云昇共在一处,才知他们父子总有几分相似,不仅皮相,冷冽气质更是不差毫分。

阮雪棠一直专心致志地盯着炭盆里被烧焦的草药,避开宋了知关怀的眼神。双腿膝盖处阵阵灼痛,大脑更是疼得厉害,他根本想不到宋了知竟会胆大到直接找来王府,而更意外的是,阮云昇居然在看到一株深紫色草药后就急着见宋了知。

三人各怀心思,死寂大半天,到底还是宋了知先开了口:“月惜台珍贵异常,王爷何必烧了它。”

阮云昇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来,很看不上宋了知的试探:“你是来救这个逆子的?”

分明是在发问,听起来倒像是陈述。阮雪棠对逆子这个称呼已经麻木,所以为之难过的只有宋了知一人,但也不能表现出来。

“是。”宋了知直起身子,正视阮云昇。

阮雪棠轻轻咳了一声,阮郡王的眼神如看脏秽般扫过他,手指搅散香炉袅娜升起的白烟,玩味地问宋了知:“你与他什么关系?”

他偷偷打量阮雪棠脸色,顿了顿才出声:“朋友。”

阮云昇早听暗卫汇报说阮雪棠在金陵渡时与一男子同住,再看宋了知神情,猜测他俩这段时间也曾暗中私会,故意说道:“阮谨身上的痕迹不是你弄的?”

“这......”

宋了知愣住了,原以为一来就会喊打喊杀,做好了硬碰硬的准备,哪知阮郡王是这么个态度,弄得他不知所措,加上自己的确有在阮雪棠身上留过痕迹,所以完全没想过这有可能是阮郡王在诈他,只当已被发现。

担心连累阮雪棠,宋了知决定把错一力承担:“是我强迫他。”

听了这话,阮雪棠咳得更加厉害,心想还不如继续回雪地跪着。他担心宋了知越说越错,索性直接和阮云昇摊牌,哑着喉咙反问道:“你当年不是也强迫了简凝之?”

阮云昇原本揭了香炉盖在添香料,久违地从旁人口中听到简凝之这三个,香料不小心倒多了一些,燃起呛人的烟味。

有一根雪白的断发落在炉里,与香料一同被点燃。他忽然笑了,看向与简凝之相似的脸庞:“你查到了什么?”

阮雪棠想要起身,但双腿被冻伤的地方钻心疼痛,以至于他差点跌倒。宋了知再也忍不住,跑过去将人扶回椅子上,高大身形挡在父子之间,俨然是一种保护的姿态。

“让他先出去。”阮雪棠与父亲谈起条件。尽管他接下来的事情宋了知早就知道,但是以他爹的性子,定会把宋了知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