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了知虽然看不见他表情,但听得出他心情不悦,像给猫顺毛一样一遍遍抚摸着怀中人的脊背:“或许阮公子查出的简凝之就是阮王爷口中的阿凝。”
有阮雪棠这个例子在,身为男子的简凝之是阮公子“生母”这件事倒也不是很难理解。
他亲了亲阮雪棠脸颊,叹道:“这其中仍有许多古怪之处,今日听陛下说起阮王爷曾在山庄出了几条妙计,我想去山庄看看,说不定能从周遭问出什么。”
于情于理,宋了知始终不便直呼未来岳父的大名。
阮雪棠发现宋了知又在异想天开,没耐心地答道:“阮云昇光在钰京周边的庄子可就有好几处。”
宋了知对他素来包容,好脾气地应了:“嗯,我会慢慢查。”
距他从傅松竹那儿离开已过去好几日,阮雪棠早有心理准备,大概猜出简凝之或许也是双性之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如今听宋了知说阮云昇曾提到阿凝后更是笃定,但他难以理解的是,阮云昇自己都抓了个双性人当宠妾,就算没如他所想诞下儿子,也不至于把人丢进湖里,二十多年来还一直拿阮雪棠双性的缺陷说事。
而且宋了知说的日期差的确很可疑,阮雪棠生日与阮云昇夜祭简凝之的日期相去甚远,完全不符合阮云昇说的那个他一出生母亲就被拉去沉湖的版本。
可惜香料那条线断了,恒辨那边也看不出什么端倪,阮雪棠只能寄希望于宋了知那个蠢到不能更蠢的钓鱼字条上。
宋了知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问道:“阮公子,你是长胥十一年出生的对么?”
“嗯。”阮雪棠原本都快睡着了,还以为宋了知又想到什么线索,勉强打起精神。
宋了知极认真地说道:“我是长胥十年生人,那么算来,你应当叫我一声哥”
话未说完,宋了知从温暖的被窝被踹到地上,饱受摧残的屁股率先着地,痛得他眼冒泪花。
不过他也不是头一回被踹下床了,对被踹很有心得体会,坚持不懈地又拱进被窝里,并且贼心不死,仍惦记着什么时候能让阮公子叫他一声哥哥。
当然,要是能叫夫君或者相公就更好了。
翌日醒来,宋了知本该主动去找薛令修一趟,至少也该让薛公子知道自己昨夜没出意外,但阮雪棠不准他去找薛令修,为避开郡王府的眼线,阮雪棠还特意让人拿了套小太监的衣服给他换上,令其跟在自己身边。
宋了知是在早膳时才遇见薛令修,虽然知道对方是货真价实的男性,但对薛公子的男性装扮很不习惯,无法将眼前英气的青年与甜美少女联系在一块。
薛公子看上去似乎昨夜没睡好,眼下黑眼圈明显,不过看见站在阮雪棠身边的宋了知时仍是冲他笑着挥了挥手,对他小太监的打扮毫不在意,反弄得宋了知更加不好意思。
与阮雪棠同坐一席的裴厉也看见了太监打扮的宋了知,不过他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未开口。
后来顺利回到钰京,宋了知原本想登门拜访薛令修,好好感谢他一番。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根本不知晓对方家住何处,特意去裁缝铺询问,对方也只说少东家行事神秘,只有查账时才出现。
宋了知没办法,只好根据阮雪棠给他的地址先去调查身世之谜。他并没有急着往那几处庄子去,首先去王主簿家拜访傅松竹。他对恒辨那双灰蓝的瞳孔耿耿于怀,况且阮公子说他在藏经阁曾看过一幅蓝眼女子的画像,同样的异色眼眸令他心生疑窦。
傅松竹人如其名,在宋了知表明自己是阮雪棠的朋友后,他和善地接待宋了知。
“你问凝之的眼瞳?”傅松竹仿佛很讶异有人会问这个,“就是与普通人一样的黑眼珠,没什么特别的。”
宋了知不甘心地追问:“您确定么?也许是灰色,略带一点点蓝。”
傅松竹摇头,表示自己实在没这样的印象:“凝之考过科举,若真有那样的瞳色,定然是过不了体检那关的。”
宋了知无功而返,只好告辞。
郡王府的那几处山庄都建得偏远,他向林敏告了假,特意租了一辆驴车作为代步工具。他是头一回赶驴车,原以为和赶鸭子没多大区别,结果那驴倔得很,直接在城外官道上赖着不走,把宋了知急出了一身汗。
他并不忍心拿鞭子抽驴,因为这头明眸善睐的大公驴与凶石太像,令宋了知有一种自己在鞭打西红柿的感觉,只能一人一驴在路上僵持着。
正是最狼狈的时刻,偏偏还遇见最不该遇见的人裴厉策马经过,依旧是往常的黑衣打扮,只是腰上多系了一块龙纹玉佩。
裴将军骑在墨影身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宋了知和他的破驴车:“去哪里?”
宋了知没想到裴厉会主动与他搭话,难得起了一点儿胜负欲,心想输人不输阵,大方答道:“我要替阮公子去查一些事情。裴将军你呢?”
“去校场。”裴厉惜字如金。
言毕,二人俱是无话可说。宋了知拉着驴车想要离开,裴厉却再度开了口:“他让你查什么?”
宋了知犹豫片刻,拿出阮雪棠写地址的纸张,并没有直接回答裴厉的问题:“裴将军,你知道阮郡王为陛下献计大破羌翎时大概是长胥哪年哪月么?”
宋了知只知道他出生那年是本朝与羌翎开战的年份,长胥十年打到长胥十二年,共打了两年有余。当时还是皇子的陛下好大喜功,只含糊地承认当时有阮郡王相助,但具体的何时何计都未公布。
他在围场时也问了阮公子,但阮雪棠与阮云昇关系不和,况且打完仗那年他都才一岁不到,怎么可能有记忆。
宋了知不抱希望地想,裴将军既然是武将出身,说不定在军中听过什么传言异闻。
“长胥十一年春末夏初。”裴厉不假思索地答道。
“为何?”宋了知不明白裴厉为什么能如此笃定。
裴厉永远言简意赅,说完便走:“看过记录。”
其实很简单,他熟读军书,当然也看过关于羌翎的记录,发现他们这位陛下作战天赋极差,长胥十年更是连连败退,唯独在长胥十一年的春末夏初,竟一转攻势,出乎意料地打出了一场漂亮的攻城战,这也成为整场战役的转折点,之后士气高昂、屡战屡胜,最终杀进了羌翎王宫。
除去突然有道闪电把皇帝劈开窍的可能外,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在那场攻城战里暗中为他出谋划策。
宋了知看着裴厉远去的背影,他与他的小毛驴也找到了要前往的方向。阮云昇虽然在钰京的山庄有好几座,但多为温泉山庄,只有一座避暑的庄园。
春末夏初,不正是去避暑山庄的好时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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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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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了知免不得在行车路上骄傲一回,越想越觉得自己从阮郡王献计时间来推断他当时所居山庄的想法很绝妙,节省许多时间,不必每一座庄子都查一遍。
路途颠簸,他终于在天黑前架着小驴车赶到了阮云昇位于平谷的避暑山庄。大门匾额上写着“晴方好”三个大字,宋了知虽不知其出处,但对阮雪棠爱屋及乌,看阮家的一切都很顺眼,笼统地觉得这个地方就是好。
他怕就这样询问会打草惊蛇,可这四周也无甚人家可打听,宋了知与大公驴大眼瞪小眼地对视半晌,最终还是直接敲开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