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棠心脏像是被人凭空掐了一下,还不等他仔细思索这种心情,宋了知又黏黏糊糊地抱住他不肯撒手。感受到对方身上温暖的体温,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强大又可怜,阮雪棠总算反应过来:“你这是在吃醋?”
与吃味后爱拐弯抹角嘲讽的阮雪棠不同,宋了知的爱是坦率诚挚的,从不加以修饰,直白地展露在阮雪棠面前。
宋了知有些害怕阮雪棠揍他,但仍不懈地问道:“只给我抱,好不好?”
被这样热烈直率的爱意包裹,像野火过境,像春风柔抚,奇妙到炽烈与和煦竟就此共存。而他眼中温柔的光华,不伶俐不锋锐,只是恰好足够暖化一颗冷硬的心。阮雪棠的怒气也跟着消散了,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好。”
许多承诺,许多情愫,尽化作一个好字。
两人依偎着亲了一会儿,宋了知的手探进阮雪棠衣衫,顺着腰线一路抚摸到胸膛,手指富有技巧的挤压着乳尖,逼出一点奶水来。
阮雪棠奶水本就快停了,要不是宋了知有事没事总去逗弄,根本就流不出什么。见宋了知又趴在他身上吸吮乳汁,两边乳尖被吸得红艳挺翘,阮雪棠又觉得宋了知挺烦人,一把将人推开:“别得寸进尺。”
把凌乱的衣衫理好,阮雪棠因为午餐时被裴厉盯得发毛,根本没吃多少,故意忽略宋了知鼓鼓囊囊的裤裆,让宋了知给他找点心去了。
阮雪棠独自坐在房中,回想起宋了知先前的话,莫名地心烦意乱,就在此时,走廊忽然响起一阵并不属于宋了知的,急促而粗鲁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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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章
脚步声急促,敲门时倒是拘谨,守礼地轻敲三下。
阮雪棠对敲门声无动于衷,手指轻点过黄梨木桌的山水纹理,又落在宋了知临的那几页字帖上,墨迹早干了,纸张边缘糊了粗心的墨点,说来也怪,宋了知练了那么多天,能写漂亮的却永远只有最初他亲自教的那三个字。
“少爷,”有人在门外遥遥地喊,“王爷让我们接您回去。”
阮雪棠不紧不慢地提笔舔墨,如小孩子恶作剧般在宋了知的字帖上画了个大猪头,方心满意足地起身开门,两个壮汉直直站在门边,差点被木板撞坏鼻子。
先前喊话的那个最快反应过来,腮颊黑里透红,是个和气的模样,谄媚地躬身禀请:“少爷,王爷听说您回来了,心里惦念着,请您快点回府哪!”
阮雪棠不傻,知道他爹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无非是底下人怕得罪,把话圆得好听。眼睛扫过两人腰间别的武器,他移开眼,心不在焉道:“若我不肯回去呢?”
一直沉默的另一个家伙往前走了几步,是为防阮雪棠忽然逃跑,故意挡在他面前,声音比砂砾粗,像吃糠磨破嗓子的驴:“王爷原本也是令我们将你绑回王府。”
这就很像他爹的口吻了,阮雪棠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毛病,非要听到难听的实话才舒坦。老郡王会知道他在钰京并不稀奇,但素来是巴不得他滚得越远越好,所以阮雪棠也并未刻意隐藏行踪,如今他爹竟想让他回去,着实耐人寻味。
原还僵持着,宋了知却突然拎着几袋点心回来了,看见阮雪棠被两个大汉围住,急匆匆往这边赶。阮雪棠心思百转千回,当即有了决断:“我会跟你们回去,让我同他说几句话。”
“咱们下头人只是替主子办事,没有为难您的道理。”黑红脸蛋又笑开了,“您慢慢说,我们在边上等着。”
他拉着破驴嗓子往旁边走去,给两人留出足够的空间交谈,同时忍不住偷偷打量宋了知他们来之前便查出阮雪棠和一个男人共住一间房,这也没什么,在金陵渡这种烟花场所,阮雪棠夜夜独睡才奇怪他原以为那人是个妖娆妩媚的男性妖孽,谁知男妖孽长相阳刚,身材高大,比较像收服妖孽的大师。
宋了知又将阮雪棠护在怀里,紧张地问道:“阮公子,他们是什么人?有对你做什么吗?”
阮雪棠被他搂得透不过气,不习惯宋了知总当着别人面将他抱来抱去。嫌弃地把人推开,他沉着脸交代:“我走以后,你立刻上楼去找何世奎,告诉他,我......”
“走?你要去哪里,我也去!”宋了知急急打断,脸上满是不安,“是裴将军接你去他那儿住吗?”
阮雪棠觉得宋了知有可能被裴厉吓出心理阴影了,不耐烦道:“和裴厉没关系。你听好,你去告诉何世奎,我被抓......不,就说我回郡王府了。”
出于要面子的角度,他决定把话说得委婉一些,反正以何世奎那贼脑子肯定能想出到底怎么回事。
宋了知总觉着这地方听起来有些耳熟:“郡王府是什么地方?会有危险吗?”
“我家。”阮雪棠不满地答道,认为宋了知时至今日居然还没发现自己的身份,某种意义上也不是一般人物了。
这却多少令他安心一些,宋了知并不知晓阮雪棠与郡王府关系恶劣到什么程度,以为出不了大事,连忙道:“我也要去,阮公子。”
“你给我老实在金陵渡呆着,”阮雪棠狠狠掐了他一下,“你看看你那破字写得多难看,自己还不知道多练练。”
他心知若是带这家伙回去,很有可能会给他爹做拿捏他的把柄,到时候他爹一高兴,说不定把宋了知也丢进湖里。
宋了知紧紧牵着他的手,一颗心像被放在火上炙烤:“那...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我不知道。”
冷漠甩开宋了知牵他的手,瞥了一眼远处候着的两人,黑红脸蛋机灵地跟了上来,阮雪棠不再看宋了知,领着两人离去了。
尽管阮雪棠交代过宋了知要去找何世奎,但宋了知像被主人遗弃的狗崽,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身后,不敢跟的太近,怕阮雪棠怪他。他想说,手上这几袋点心真好,是自己挑了半天才弄回来的,至少让阮雪棠带在路上吃,又觉得都怪这几袋点心,花费了许多时间,落得和阮公子话也没时间多说几句。对,那些人总不至于连吃的都不让阮雪棠拿着,其实衣服也该带着几件......宋了知刚想开口,才发现阮雪棠早已上船,身影变成小小一粒,说什么都无用了。
阮雪棠一路被押解似得给送回了郡王府,离京几年,府里下人倒是没换,都是些熟面孔,见到阮雪棠纷纷行礼,面上无讶异神色,显然被管事提前知会过。
在回来的路上,他已将他爹良心发现以外的所有可能都想了一遍,要说最可能的,定然是惇郡王发现了他的那几桩手笔,要拿他回来问罪。但是父杀子并不算光彩,应当偷偷将他处置了便是,不可能让下人也知晓他会回来。
可若说别的原因,虽也有几种,却都不大可能,他索性懒得再想。
那两人将阮雪棠押送到他爹书房外,朗声禀告道:“王爷,少爷已经带回来了。”
里面没任何动静,黑红脸蛋恭敬地推开门,将阮雪棠请进去后,啪嗒一声,从屋外将门板合上。屋子里燃着阮王爷最喜爱的古沉香,阮雪棠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绕过云母屏风,朝内里走去。
他爹坐在书房的雕花椅上,半举着一幅画卷出神,并没有看阮雪棠。老郡王其实不老,不过年轻时就少白头,如今不惑,头发便已全白了,单看背影的话,很容易被误认成耄耋老翁。
他不看阮雪棠,阮雪棠却大大方方地观察他。他原以为他爹称病是为了避风头,如今看来,阮云昇的确是病了,秋末便着了厚重的长裘,手炉亦放在膝上,苍白的脸透着死气,让阮雪棠联想起破碎琉璃瓦,斜阳下的杂草以及肚皮翻白的鱼。
就这样静默地站着,他们父子这辈子都未曾有如此祥和的时段,简直是一场梦境的假象。可惜阮雪棠早过了对他爹有所希冀的年岁,心中无波无澜,自己把案上闻不惯的沉香用香灰埋了,无意间瞥见阮云昇手中画卷的一角,上面提着落款,作于长胥十一年,正是阮雪棠出生的年份。
许是不悦阮雪棠的肆意妄为,老郡王放下画卷,却在抬眼瞬间愣然失神,眼瞳浮了一点光,像朝阳粼粼撞上涟漪。他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空张了张嘴,更像发不出声音的死人了。
将手中画卷卷起,贴身伺候的下人立刻接过,仔细放回书架上。一并带走的还有他的老态和死气,离了画,他又返回了人间,堪称中气十足地指责:“在军中当逃兵,回来后又一直躲在腌臜场所,你自己不嫌丢人,王府却没那么差的家教!”
阮雪棠当然不觉得丢人,甚至有些好笑:“王府根本没教过我,又从何谈起家教。”
话未说完,瓷杯直直砸到他的肩膀,阮雪棠其实看见了,却懒怠躲开,滚烫的茶水淋在身上,好在秋天衣服厚,并未烫伤。
一直在旁边像尊佛像的管家连忙拦住阮云昇,旁的下人都不敢开口劝,只他说得上话,一会儿劝王爷息怒,一会儿让少爷服软说好话,然而阮雪棠和他爹实在没什么话可说,若不是时机尚未成熟,他早就把阮云昇宰了,刚才的事给了他启发,他要用茶杯碎片把皮肉划开,再往伤口里塞满茶叶和碎瓷。
像看戏一样看那两人闹将一通,阮云昇让其余人都出去了,只留下知情的管家。他近来礼佛,将缠在手上的佛珠串当鞭子似得打在阮雪棠肩上,又捡着阮雪棠的身体缺陷痛骂一番,自认为找回了君父的尊严,要心平气和的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