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了知喃喃自语,叶灵犀的大狗们受人宝贝惯了,也闹着要宋了知抱。宋了知摸完这只的脑袋,又要去揉那只的肚皮,手忙脚乱,心仍惆怅着,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边正房点了灯火,映出阮雪棠的轮廓,就像他每晚回家时见到的身影一样。

宋了知心中一片柔软,觉得自己有点傻,可是除了这样继续傻下去,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耳房那边堪称是情意绵长,而正房这头却是在聊杀人越货的勾当,叶灵犀身为未嫁人的女子,想要谋夺叶家全部祖业,比阮雪棠还要困难许多。

阮雪棠亦深知这点,才会同她谈起合作,好在两人不是第一次联手干坏事,聊得轻车熟路,叶灵犀这些年也不是光忙着养狗,而是借着从西洋寻狗的名头,在航道渡口积累不少人脉,否则又怎会如此轻易知晓薛家有变。

老郡王门下还有一员大将孙常业,年过不惑才高中状元,如今年近古稀,仍任大理寺少卿一职。他爹对孙常业有知遇之恩,阮雪棠若想瓦解郡王府,必须要往孙常业身上下手。

他做惯了栽赃陷害的勾当,原本还是打算这样对付孙常业,叶灵犀却有别的主意:“孙常业老学究一个,子嗣淡薄,几个儿子都先他故去,如今只剩个孙子留在身边,恨不得天天含在嘴里护着,前年他那宝贝孙子不小心长了个冻疮,孙常业居然打死贴身伺候的丫鬟。”

阮雪棠当然明白叶灵犀的意思,抬眼看她:“这样的宝贝,又岂是能随便祸害的?”

“咱们外人要害他,自然是难。可在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少爷自己想要跑出来,总是容易一些。”叶灵犀又想卖关子,然而见阮雪棠完全没有搭腔的意思,她只能自己往下说,“孙家小公子正值干柴烈火的年纪,孙常业又把他护得紧,听说前些日子看上个丫鬟,小公子为了那丫头甚至寻死觅活呢。这时候有人助他们私奔,孙常业还不急得发狂?”

阮雪棠没法理解怎么会有人为了个破丫头舍弃那么好的家业,但他也晓得这个计划不费功夫,还算可行:“等他们私奔出来就杀了,尸首弃在孙家门口,伪造成山匪抢劫或是二人殉情,死相凄惨些,不怕不把那老头子气死。”

叶灵犀却摇头:“让他们离去便是了,何必杀人?把孙常业气死了,新的大理寺少卿还不知会是哪家势力推上来,到时候更不合你心意,难道还再找个宝贝少爷私奔?”

阮雪棠却笑:“你有那么好心?”

“我性本善。”

叶灵犀也笑,她倒不是怜惜那对小鸳鸯,只是请杀手的费用得从自己口袋出,叶灵犀有这闲钱,宁愿给狗多买几根肉骨头啃。

她和阮雪棠十二岁那年便认识了。当时是谁家小姐闹着起诗社,叶家家世显赫,不得不把她的名字也强添进去,只是她素来和姑娘们玩不到一处,抽到花笺也做不出好诗,一开口也惹人厌,便找借口躲在人家府中的花园廊下看蚂蚁搬家,碰上了被那家小姐的兄长请来做客的阮雪棠。

叶灵犀招人讨厌,属于不自觉惹人厌型,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而阮雪棠是有心令人不痛快型,说话含针带刺,很清楚怎么惹人生气,所以也不受待见,独自在花园闲逛。

他俩都是情愫懵懂的年纪,少男少女一相逢,似乎很适合发生段曼妙姻缘,然而他俩话不投机,一番对话,除了感觉对方活该被人讨厌之外再无他言。

第二次见面,是在皇家举办的围猎当中,别家公子小姐该私会的私会,该相看的相看,只有他俩,一人拖着一具尸体刚好撞上。叶灵犀杀了总对她指手画脚的乳母,阮雪棠宰了总给他脸色的管家,又因为当时年纪都小,拖着成人的尸体总是费力,彼此都累得气喘吁吁。

对视一眼,无须更多交流,一个抬手,一个搬腿,齐心协力地将两具尸体抛于河中。

他们二人既不爱雪中送炭,也不会锦上添花,只为利益聚首,今日可以凑一块共商大计,明日也能分道扬镳拼个你死我活,关系可谓十分健康友好。

群?1~22~49?整理.221--2 1:2:28

四十二章

42

屋子里两个人围绕着杀人越货叽叽喳喳半晌,忽然因琐碎小事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起来,还未争出个胜负,两人话锋一转,又凑作一团继续讨论杀人越货。

直至大街上更夫敲出一慢三快的梆子,他们才走出房间,准备各自领回各自的狗。

方到门口,叶灵犀便笑着“哎哟”一声。

原来这几只大狗被叶灵犀哄习惯了,以为所有人都爱它宠它,非要贴着人才安心,于是把宋了知团团围住,前肢搭在宋了知身上站着,湿漉漉的舌头殷勤地往宋了知身上蹭,换了不知情的,极有可能会误会成恶犬食人。

叶灵犀一见着她的狗,心都快化了,朝那群大犬们摊开手臂:“乖宝儿,快过来,咱们该歇息了。”

见主人回来,这一众体型剽悍的宝儿自然不会继续纠缠宋了知,纷纷投向叶灵犀的怀抱。叶灵犀原是个弱柳扶风的姿态,然而对她的宠物们却拥有无穷大的力气,尤其是和坏脾气的阮雪棠独处几个时辰之后,她看哪条狗都格外亲切可爱,于是左手抱起一只,右手扛着一只,前呼后拥、亲亲热热的回房睡觉去了。

宋了知好不容易从狗堆里脱身,正坐在椅子上歇息,阮雪棠手里拿了一袋子酸话梅是他先前从叶灵犀手里夺来的边吃边催促宋了知:“怎么,也要我抱你回去?”

他累得头昏脑涨,未听出阮雪棠话里的讽意,还以为阮雪棠真要抱他,满心欢喜的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客气道:“你身子不好,还是我抱你回去吧。”

说干就干,宋了知很热心地准备去抱阮雪棠,结果人没抱着,反倒被酸梅子砸中脑门。见阮雪棠面露嫌弃,手中还掂量着两颗圆溜溜的话梅,大有宋了知敢继续他就敢打瞎他眼睛的意思。

宋了知终于醒悟,这是把他同叶灵犀的狗作比了。

不过阮雪棠也不是第一次把他当狗,宋了知麻木成自然,一点没往心里去,反而解了外衫披在阮雪棠肩头:“夜深露重,阮公子当心着凉。”

有丫鬟如鬼魅一般在不远处等候,边打哈欠边领着他们到了客房,敷衍地福身告辞,又如鬼魅一样地退下了。

在外人看来,被遣送回祖宅的叶灵犀无疑是落魄的,所以府中下人待谁都轻慢,更何况阮雪棠和宋了知两个男子找上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家,孤男寡女共处了大半晚,让人不低看都不行。

叶灵犀虽然不问阮雪棠和宋了知的关系,但心里猜出许多,叶家那么多空房,她却自作主张地将人安排在同一间房,究竟是体贴还是促狭,叶灵犀自己都说不明白,她怎么也没想到阮谨都能有和别人好上的一天,那人得多想不开,再不挑,也不能选阮谨啊!

房间略有些潮气,室内再无旁人伺候,阮雪棠觉得这地方比起宋了知的院子好不到哪去,各有各的破烂,很看不上。宋了知却觉得没人服侍反而更好,晚饭时有下人替他摆饭倒茶,简直让宋了知坐立难安,还是自己干活踏实。

他风风火火地伺候阮雪棠洗漱干净,自己也收拾利落了,却在睡觉上犯难,屋内只准备了一床被褥,没多余的铺盖给他打地铺。

这回倒不是他怕阮雪棠不同意自己与他共睡床榻,而是他上午被阮雪棠强行掐灭的欲火正隐隐约约有复苏的迹象,担心自己定力不足,唯恐又惹阮雪棠生气。

正苦恼着,身后传来阮雪棠的声音:“被子潮不潮?”

宋了知不转身还好,一转身便见到阮雪棠长发散落、只着寝衣的模样,更要命的是,房间内铺了暖和的地毯,阮雪棠就如此赤足踩在上面,黑色丝绵托着那双白玉似的足,像夜空缀着星子,无论多少次看,宋了知都觉得阮雪棠这双脚生得过分漂亮了,让人想捧在手上咬一口。

一想到白天是这双脚踩住自己的阴茎,宋了知呼吸变得粗重,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他强作镇定,哑声道:“不潮。”

阮雪棠听他声音小得像要死不活的痨病鬼,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下:“少你饭吃了?有气无力的。”

他当真是轻描淡写的一踹,而宋了知心里有鬼,反被阮雪棠踢得心神荡漾。宋了知掐着自己掌心,暗自咬舌尖,努力不去看那双瘦且匀称的双足。

“我再去要床被子打地铺,阮公子,你要是困了便先安歇罢。”

他急匆匆想往屋外躲,阮雪棠今日却格外好说话:“不必了,将就着睡一晚。”

对以往的宋了知来说,与阮雪棠同塌而眠无疑是种幸运,事到如今却成了折磨,宋了知眼见着阮雪棠在床边坐定,一双脚若有似无地晃了晃,看得宋了知喉结微动。

“跪下。”阮雪棠冷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了知对阮雪棠从来都是软骨头,立刻乖乖跪在阮雪棠面前。

阮雪棠好整以暇地看他:“你说,我怎么闻到一股贱狗发情的骚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