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令修装模作样地掰着指头算了算:“我听人说,皇帝打算今日正午出手,哥哥,不如将此刀赠你,他若死了,你陪他殉情也算圆满。”
高高在上的将一把匕首抛在地上,薛令修微笑着准备离去,结果眼前一黑,眼眶传来钝痛,薛令修被宋了知揍翻在地,仔细化妆修饰过的圆眼被打出乌青。
宋了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对薛令修冷声说道:“若不是我急着去找他,你我今日不会这样轻易了结。”
虽然宋了知对薛令修满是厌恶,但考虑到路上可能会有危险,他仍捡起了那把匕首,飞快的往王府跑去。是他一直想偏了,虽也曾认为简凝之与羌翎有关系,但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是羌翎的太子,这么算起来,阮王爷夜祭简凝之那天十有八九就是他的忌日,毕竟那天正是羌翎亡国之日。
如阮公子所说,若当时在简凝之院外清扫的下人当真无意说出了羌翎亡国的消息,那简凝之自杀便情有可原了。
心脏急速跳动着,仿佛快要蹦出胸膛,生死时刻,那些善恶早就变得无足轻重,不论阮公子愿不愿意,自己必须将他带走,不能留他在王府坐以待毙。
宋了知再一次从夏嬷嬷那里混入王府,原本夏嬷嬷得了阮雪棠示意,是不愿再放行的,然而一向温和的宋了知竟然手持利器,头发凌乱,简直和疯了的野兽无异,夏嬷嬷骇得不行,只好让宋了知进了王府。
昨日梅树被宋了知压坏一株,阮雪棠望着仅存的这一株梅树,的确生出一些呵护之意,又让花农给找了个盆栽进去,打算搬进房中,再没有压坏的风险。然而还没等他叫人来搬,宋了知再度从天而降,将阮雪棠唯一的独苗也给坐坏了。
阮雪棠正要发怒,然而宋了知却马上跑过来抓住阮雪棠的手腕:“跟我走。”
“凭什么?”他冷笑道。
因一路跑得太急,宋了知一直喘着粗气:“我已经知道简凝之是羌翎太子了。阮公子,皇帝要杀你,马上就要派兵过来了。”
阮雪棠心中最糟糕的猜测成了现实,事到临头,反倒不怎么着急了:“我若是不愿跟你走呢?”
话音未落,忽然一把冰凉的匕首贴在自己颈间,阮雪棠还是第一次见宋了知对自己出手,气极反笑:“宋了知,哪有人绑架是用刀背对着脖子?”
“我知道,”宋了知逼自己冷静下来,“若是用刀锋,我怕弄伤你。”
阮雪棠忽然有些心乱,但仍改不了阴阳怪气的性子,见宋了知执意拉着他走,开口道:“你想清楚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宋了知原本一心一意谋划着逃跑的路线,听了这话,忍不住回过头,为阮雪棠迟来的自知之明感到震惊:“阮公子,你今天才知道自己不是好人?”
两人正僵持着,有下人赶来匆匆禀报:“小王爷,不好了,有一大帮军队将王府围住,说是奉旨前来捉拿您。”
阮雪棠还未开口,宋了知倒先看出他又要闹脾气了,仗着阮雪棠风寒未愈没什么力气,一把将阮雪棠背在背上,无视目瞪口呆的下人,带着阮雪棠就往外跑。
身后那人自是极力挣扎,无奈身体抱恙,宋了知力气又和蛮牛似的,说什么都不撒手,反倒把阮雪棠累出了一身汗,最终,阮雪棠像是妥协般,不情不愿地说道:“阮云昇的书房里有通往外面的密道。”
闻言,宋了知连忙带着人往书房奔去,因害怕阮雪棠半路跑开,宋了知始终不敢把阮雪棠放下。阮雪棠突如其来地被宋了知带走,除了这一身衣物,旁的什么也没带,在经过幽长深邃的密道后,宋了知终于背着阮雪棠到了外面,入眼是高山,正好可供他们暂时藏身。
天不遂人愿,还不等宋了知放松片刻,如雷霆般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及近,如雨点般的箭矢洒在两人周遭,莫说是宋了知,连阮雪棠都想不明白为何追兵会追来此处。
宋了知只好又背着不断挣扎的阮雪棠往山中跑去,期望繁茂的树林能为二人挡去箭矢。尽管宋了知处处小心,但小腿还是中了一箭,然而他只是膝盖微微弯曲,连停都没有停下,继续背着阮雪棠往山林深处走去。
阮雪棠一开始还未发现宋了知受了伤,只是感觉对方走路速度越来越慢,知道低头看到一路伴随着血迹的脚印才知道怎么回事,挣扎得更加用力了:“宋了知,你快放我下来!”
宋了知一开始还能忍着不与阮雪棠争辩,后来牙关都咬出了血,终是狠下心用力捏了捏阮雪棠臀部:“我不放,你是我拿两钱银子的老婆本救回来了,为了救你的命,我连媳妇都没了。”
阮雪棠一听这话,气急败坏道:“宋了知,这个时候你还和我算计两钱银子?!”
“就算计,就不放,我也不要你的银子了,我要你赔我个娘子!”
阮雪棠白玉般的脸颊不知是气是羞,红得像熟果子一样:“宋了知,你不要胡闹!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宋了知从未与阮雪棠吵过架,更没耍过无赖,然而危急关头,能不能活下去都难说,他也不管了,直接说道:“那你杀吧,我死了你就要给我守寡!”
“你,你......”阮雪棠还没想到宋了知有这般伶牙俐齿的时候,气得不知道怎样才好,挣又挣不过他,只能趴在宋了知背上,对着对方肩膀狠狠咬了下去。
宋了知疼归疼,无论如何,始终不肯松开背着阮雪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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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章
96
宋了知望着角落里正在赌气的阮雪棠,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勉强想挤出几分笑意,表情却因疼痛而变得呲牙咧嘴。
他嘴唇发白,手指冰凉。箭头虽无淬毒,伤口也用撕下的衣摆粗略包扎过,但他中箭后硬撑着背着阮雪棠走了那么一大段路,腿伤早就撕裂开,箭头又被强行扯出,拇指盖大的血洞中不断流出鲜血,很快将布料浸湿,散发出浓郁的铁锈味。
见阮雪棠不肯靠近自己,宋了知担心他病没好又受风,只好自己往洞边坐了些,努力在风口替阮雪棠挡风。
他当时一心只想着不能让阮雪棠被那些人抓住,自己也记不清带着阮公子跑了多久,单凭着一口气,拖动快要失去知觉的双腿,无论如何都不敢停下,时间变得枯白而冗长,仿佛陷入梦魇,唯有疾奔时呼啸的风声和身后那人的温热体温提醒着他身在何处。
许是因为路陡雪深,马匹不易通行,又或许是天色将晚,追兵们不敢贸然进山,渐渐地,身后没了声响,可宋了知仍不敢松懈,继续背着阮雪棠一深一浅的在雪地里穿行。等回过神的时候,他们已进入雪林深处,阮雪棠亦挣扎累了,总算安静下来,伏在他身上不知在沉思什么。
宋了知找到一个姑且能够藏身的山洞,这才将阮雪棠从背后放下,但仍握着对方手腕不放,生怕阮雪棠又闹着要回王府。哪知阮雪棠极为不耐烦地将手甩开,宋了知紧张地注视着阮雪棠的一举一动,大脑飞快思索着是不是该找根绳子把阮雪棠和他绑在一处,然而阮雪棠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等宋了知规劝,自己便走进山洞之中。
阮公子肯配合,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宋了知略略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终于放下,瞬间,那些被忽略的疲惫和疼痛席卷全身,令他差点昏厥。宋了知用力晃了晃脑袋,见天色将晚,用雪将快要冻僵的双手搓热,准备出去拾些柴火过夜。
阮雪棠看他起身往外走,虽没开口询问,但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宋了知身上,仿佛在判断对方又想闹什么幺蛾子。宋了知自然也注意到阮雪棠的视线,轻声解释着:“我出去捡柴。”
他思索片刻,又补充道:“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别乱走动。”
阮雪棠没想到宋了知耍完无赖后的第一句话竟然还是对他发号施令,眉头紧拧,脸色比外面的积雪还冷上许多,恨不得再把宋了知抓过来咬上几口。不过他倒也没有气到失心疯的程度,知晓自己风寒未愈,走不了多远,被追兵抓住便是死路一条,所以心不甘情不愿地留在山洞里,并在心里强调,自己并非是在听那蠢狗的话,不过权宜之计罢了。
尽管过去经常上山砍柴,但南方到底与钰京不同,从没有这样浩荡的雨雪,早晨方下过一回,宋了知拖着伤腿在附近找了几圈,只拾得一点儿湿柴回来。
此次逃跑乃是十分临时的计划,宋了知并未带火折子,索性学起古人钻木取火,可惜柴火都湿透了,极不易点燃,从傍晚忙活到天黑也没能成功。
一轮弯月藏在云后,宋了知精疲力竭,掌心亦被柴枝磨破了皮,却也没觉出痛,大抵是被腿伤的疼痛给盖过了。他不愿面对阮雪棠露出沮丧模样,只说:“等今夜晾一晾,明日便能燃了。”
阮雪棠藏在黑暗中的身影动了动,并未开口。
宋了知语气轻松,可心却如被云遮住的月一样阴郁黯淡明日该如何是好呢?若是单论在山林生活的经验,宋了知尚有话谈,可说起逃避追兵,他当真是一窍不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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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钰京定然是回不去了,王府那些产业估计也有人看守,说不定皇城还会像追捕薛令修那样张贴通缉令,可总不能一直藏在山洞中,阮公子身体不好,天又寒冷,宋了知身上除了匕首外和少许干粮外,便只有一直坠在胸口衣袋里的那些银子。这些原定于买宅院的钱很有一些价值,用来逃命正好,然而他们在这深山老林之中,显然是想花也无处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