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了被围起来的绿化带的角落,池砚舟微微眯起眼睛,终于看清了角落里被遮挡的景象。

眼前总共有四个人。两个躺在地上,并没有失去意识,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疼得起不来,就那么维持着躺着的姿势,时不时地抖一下。

一个被压在了墙上,剩下的那个则揪着他的衣领,一拳一拳地往他的脸上招呼,那发狠的架势,有种要把人就这样直接打死的癫狂。

池砚舟注意到正在他们的身上,都穿着自己学校的校服。

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下去,池砚舟也不再小心地放轻脚步,径直打开了手机的手电,朝着那几个人照了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

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池砚舟就看到几个顺着灯光看过来的人惊呼了一声“池老师”,一下子恢复了行动能力似的,忙不迭地就跑了连那个原本被压制了的人都没落下。

听声音,还有那么几分熟悉。可惜刚才光线太暗,三个人的动作又太快,他没能看清脸。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班上的学生。

池砚舟只能看向最后剩下的那个人。

他居然见过。虽然只是见过照片。

似乎是今年刚转过来的,因为父母离异,且双方都是超级富豪,而被老师讨论了好一会儿的……“秦知?”

勉强从两个多月前刚开学时的记忆里翻出对方的名字,池砚舟想了想,关掉了手电,却并没有往前,只是借着透过来的月光,确认眼前的人看起来并没有受太严重的伤之后,就朝对方点了点头,收好手机准备离开。

他并不是对方班上的老师,对对方的情况也不够了解,这种时候自以为好心地上前“安慰”、“帮助”,大多只会起到完全的反效果。

一时之间有点记不得秦知是被分到了哪个班了,池砚舟一边想着回头去老师群里问一问,一边转过身,却不想才往前走了两步,就忽然被抓住了手腕。

大抵是刚刚经过了一番剧烈运动,秦知的手心很烫,还带着一点不明显的潮意。手指攥得很紧,像生怕他跑掉了似的。

池砚舟转过头,看向比自己还要高出了一点点的人,弯起眸子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你们老师的。”

然而,秦知脸上紧绷的表情,并没有丝毫的缓解。

良久,池砚舟才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我流血了。”

池砚舟:?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秦知能够看出明显青紫的脸,以及嘴角那一点不明显的破皮,又来到他短袖底下伸出来的两条胳膊,池砚舟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次,才终于在他手腕侧边的地方,找到了一条一厘米都不到的口子。里面流出来的血甚至都已经干了。

他迟疑了片刻:“我带你去医院?”

抓住自己的手指收紧了几分,力道大得池砚舟甚至有点吃疼。

“不想去。”秦知说。

池砚舟也不意外。

大部分人平时没事的时候,总是不爱去医院的。而且这么点伤,根本也没有去医院的必要。

“那就先去我家吧,”转了转手腕,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池砚舟笑了笑,“就在前面不远,家里有医药箱。”

秦知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池砚舟的话,就那么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池砚舟的身后,上了公寓的三楼。

池砚舟住的地方不算大,但收拾得很干净,靠近阳台的一侧窗台上,还摆了一盆小小的盆栽叶片鲜绿鲜绿的,显然被照料得很好。

秦知在沙发里坐下来,看着池砚舟从角落里拿出医药箱,拆开碘伏和棉签,开始给自己处理“伤口”。

这是秦知第二次见到池砚舟。

第一次是在班级里,似乎是要通知什么事情,这位高三的老师拿着一叠文件样的东西走进来,和讲台前的班主任低声说了几句话,就很快出去了。

第二次就是刚才,对方打着手电照过来,吓跑了三个围攻他的小混混。

秦知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在想什么。这个人没打算多此一举地管这件事,他本来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可在看到对方转过身离开时,他却不受控制地上前抓住了对方。还用上了这么一个蹩脚到了极点的理由。

更见鬼的是,他现在居然一点都不后悔。

视线落在池砚舟因为角度,看起来更加缺乏攻击性的侧脸上,秦知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有种难言的、微妙的痒从中滋生出来。

“池老师,”他忽然开口,“你有女朋友吗?”

话出了口,秦知才反应过来,脊背不由地有点僵硬。但说出口的话没有办法吞回去,秦知也不觉得对面的人会当做什么也没听到。

于是他索性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或者,男朋友?”

随手撕开了一个印有小黄鸭图案的创口贴,在秦知手腕上铁实,池砚舟挑了下眉,有点好笑地朝他看了过去:“怎么,你想说如果没有的话,考虑一下你?”

满满的都是调侃的语气,显然不觉得事情真的会向这个方向发展。

秦知抿了抿嘴唇,胸口有点说不上来的憋闷。

他知道对于一个根本可以算得上陌生的人而言,这样的态度才是最正常的,就是他自己,也不觉得自己会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生出什么别样的心思,可

“如果我说‘是’呢?”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秦知感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的,跳得胸腔都有点发疼,连耳朵里也响起了细微的嗡鸣。

他紧张得连呼吸都要停止,有种自己正在等待着这个世纪最重要、最能颠覆一切的宣判的错觉。

但眼前的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给出回答。

池砚舟把茶几上用过的东西一一收好,放回医药箱里,又把残余的那些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篓里,然后才忽然轻声笑了一下,猛地倾身往前,拉近了和秦知之间的距离。

秦知条件反射地后仰,就那样轻而易举地被池砚舟压在了沙发里,鼻尖几乎要贴上鼻尖。

“你知道在单独待在一个成年人的家里说出这种话,代表着什么吗?”池砚舟开口,热息喷吐在秦知的口鼻之间,痒痒的,带着一点这个人身上独特味道。

“不会有人经过、不会有人帮忙、不会有人阻止,”秦知能听到池砚舟的声音,也能分辨出他所说出的每一个字,但大脑就跟被糊住了一样,根本就没有办法理解其中的含义,“就算你也是男人,这里也到底是我的地盘我说不定能直接从茶几底下摸出一把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