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想,她又不信这些,何必庸人自扰。
便是挂上桂枝又如何,不知何时的一阵风就轻而易举地将布条吹掉了。
迟早的事罢了,否则,便是那棵桂树再是枝繁叶茂,也早就挂满了红布条。
卫柏没动,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见她越走越远,刚要准备和她一起离开,谁知掉落的红布条竟被风吹到了他脚边。
他站定,垂眼看下去。
许久,他俯下身,捡起红布条,红布条被她折起,一时很难看见里面的内容,卫柏未曾打开,只是抬头看向适才某人想要挂上的那条桂枝,手肘轻动,下一刻,红布条就稳稳当当地落在桂枝上。
桂树下,他低哼了一声:
“哪有一蹴而成的事情,真是难饶的脾气。”
做完这些,那点心底说不清的郁气仿佛也跟着一通消散,卫柏迈开步子,跟上云晚意渐渐有点瞧不见的背影。
云晚意回到驿站,表姐身体不适,已经早早睡下了。
她没去打扰表姐,而是径直回了房间,她匆匆洗漱后,埋头睡上一觉,等翌日,她又是神采奕奕,半点瞧不出她昨日心情是否有低落。
钦差队伍在宋城停了三日,很快再次上路。
等到京城时,已经将近三月,云晚意第一次来京城,难免有点新奇,她探头什么都想看一遭。
但表姐上岸时,险些去了半条命,云晚意立即顾不得其他,和安玲一左一右扶着表姐,有人收拾行囊,岸上也有人来接,还准备好了马车。
恰是尤其天公作美,晚霞紫的红的烧成一片,铺天盖地,落在湖面上,天水一色,美得惊心动魄,让人一点记不起这段时间水路的折磨。
见表姐看得有点失神,云晚意叫醒了她:
“表姐,我们往哪里去?”
她的问话其实很有意思,在问表姐是独住在外,还是和表姐夫一起去裴府。
云晚意左看右看,她看见了卫柏,两人四目相视,她蓦然收回视线,堪堪和卫柏避开视线,卫柏也见到她这般,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姜姒妗倏地回神,否认了云晚意的猜想,轻声道:
“姜家在京城备好了府宅。”
云晚意眸中闪过了然,表姐是姜家,而不是姨母她们,显然,这个府宅是姜氏一族给表姐准备的,原因嘛,自然和表姐有关。
商人有的便是钱,没有地位和权利,如今表姐嫁给表姐夫,便是有了敲门砖,砸再多的钱其实也当得,说到底,这是某种程度上的利益置换。
云晚意对裴初愠一直都是都叫表姐夫,尤其是在圣旨赐婚后,表姐虽有点不自在,但不曾阻拦,尤其是表姐夫,对这个称呼是乐见其成。
这助长了她的胆量,也叫云晚意清楚地看见表姐夫对表姐的心意,不得不说,令人欣羡。
但云晚意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同人不同命,她自也有她的路能走。
不必要和人重复。
裴初愠倒是有意让姜姒妗和他一起回裴府居住,但姜姒妗对这一点格外坚定,云晚意也是向来站表姐的,当即道:
“按规矩,未婚夫妻在要成亲前是不能见面的。”
她笑弯了眼眸,微抬下颌,骄矜道:“表姐夫与其让表姐这个时候和您去裴府,不如回去想想究竟哪天是吉日,到时正大光明来接表姐回府才是好呢!”
话音甫落,姜姒妗首先闹了个脸红,羞恼地推搡了一下云晚意的手臂。
云晚意装模作怪地呼疼了一声。
卫柏就在裴初愠身后看着这一幕,他眼底闪过若有所思,她在姑娘面前倒是格外不一样。
越是亲近的人前,她越是开朗明媚,眸子清透,仿佛没有一点阴霾和烦心事。
但这根本不可能。
卫柏瞧了她一眼,如此明显的视线,云晚意自然能感觉到,她装作不经意地转过来,轻恼地瞪了卫柏一眼。
卫柏被她瞪得挑眉,不知道哪里又招惹到她了。
得亏云晚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否则必然得在心底骂他,明知道她在想什么,偏偏不拒绝也不点头,这没办法,谁叫她动了贪念心思,卫柏权衡也是正常,但他总是有意无意地给她错觉,便是他的不对了吧。
云晚意跟着表姐回了姜家,心底对卫柏再恼,但她还是得努力一番,否则这京城一趟恐怕是要白来了。
表姐要忙于大婚一事,云晚意没有麻烦表姐,便借口出府游玩,姜姒妗知她心思,没有拦她,而是道:
“我让安玲给你拿点银钱,你一个姑娘家,手里不能缺钱。”
云晚意忙忙拒绝:“不用!我来京城前,娘亲已经给了我银子了。”
姜姒妗摇头:
“姨母给你的是姨母给的,我是我,你特意来京城陪我,岂能让你白白添银子进去。”
姜姒妗不是分不清好赖的人,不论云晚意来京城还有没有别的打算,总归云晚意是娘亲特意叮嘱来陪她的,她回衢州时,也是云晚意不辞辛苦地陪她散心,她心底得记着云晚意的好。
云晚意拒绝无果,表姐轻飘飘一句长者赐不可辞就堵住了她的话。
姜姒妗当然知道姨母肯定给云晚意银子了,但她也清楚云家的家底,其中两位兄长占着大头,说难听点,姨母的偏心,姜姒妗也能感觉到,再是给云晚意银钱也不会给多少。
云晚意年少时经常出入姜家,她年少被困于内宅时,都是云晚意按住寂寞地陪着她,她越是知道云晚意喜欢热闹,越是记云晚意的好。
在她心底,云晚意是她表妹,但和她亲妹妹没什么区别,也同样是她的闺中好友。
自幼相伴的情谊是旁的东西很难相提并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