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我说的是,温小姐见到你会更开心。”侍者不敢得罪人,只能委婉地传达贺昶的要求,但这显然不是事实,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刚才来的时候就看到温小姐在啜泣了,也许有些难过,你可以自己看。”在场的人太多,不好多说些别的,侍者最后回身指了指来时的方向。
哭了?他话都没听完就抬头往少女那边看,看见她正把脸扭回去,也看见了在窗外月光反射下尽收眼底的泪痕,心头不由得一紧。她年纪尚小,喜欢用哭泣来宣泄自己的情绪实属正常,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个懦弱无力的人,恰恰相反,如果是他不在场的这种情况,她是更不愿意主动哭的那种人。
他们一定用了非性交的方式欺负她了,才叫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落泪。
还不等他回答,被他推开的女人就坐不住了,指着侍者高声辱骂道,“贱不贱呐,她都是公认的千人骑了,是被低等级操过的贱民、婊子,现在装贞洁哭给谁看,真特马的绿茶。难怪那群狗男人爱的要死要活的,狗男配婊女。呵~笑死人了,她不会自己哭两声就能得到垂帘吧,哪天被玩死了丢大路上都没人认得出来……”大抵积怨已深,所以什么脏话都不过脑子,一股脑儿地往外倒。
沉时就在一边认真地听,不插嘴,等她把那一长串说完,仔细琢磨了女人话语里的意思,才扯了扯唇角,面无表情地补充道,“真巧,我也是被低等级碰过的贱民。”他是故意说给女人听的,为的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女人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拉住他,迫切地要和他解释什么,却再次被他一把推开。
他的表情变得比之前更冷峻了,怒形于色。他觉得这些人就像走在路上突然长出来碍事的枝桠、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绊脚石,令人心生厌恶,若不是无可奈何,他根本不想和这些女人有肢体上的接触。
“我这就过去。”沉时低声回应,作势就要起身。
在人群中穿行的时候,他想了很多事情,想自己等会儿应该说些什么,想着怎么救她于水火,怎么替她昭彰正义。说实在的,他并不怕那些人。他没有什么好怕的。因为他一无所有,因为他孑然一身。
第56章 | 0056 五十四下 (H)
【五十四】
偌大的地方不过两三百平,就堆积了有五六十人,除了四周墙壁上挂着的几盏壁灯,其余皆是昏暗的,有月光从他身后的落地窗外照射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悠长。直到走了十几米,把围在少女周围的圈子撕了个裂缝出来,他才能瞧见温阮的身影。
远了确实看不清楚,远了只能见到她嫩白的肌肤,看见她瘦了些,四肢呈现骨态,双乳也因为精血亏损往两侧轻微坠垂,还有那一对挂在男人腰间的双足,紧绷着,不像他往日见到的那样可爱,更似一把锐利的剪子,在月光的映衬下折射出骇人的惨白色。
他没选择走近,除了他们不让,也有一层体谅她、维护她的意愿在里面,他不想把此刻两人内心的痛苦血淋淋戳破,再放大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所以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站定,笔直地,在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温柔地注视着。
等了得有十分钟,她还是没听见任何关于他的动静。她知道沉时已经来了,因为她的余光瞥见了贺昶脸上自如的笑意刚才被他派去的人回过话了,但他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实在合她心意,少女心里原本充斥的焦躁因此被安抚,骤然平息。
周遭吵吵闹闹的,她这边的人会更多一些,光是躺在这张桌子上的女人,就有三四个。温阮盯着左边墙壁上挂着的那副油画,过滤掉钻进耳朵里淫乱的言语,用力地呼吸了十几回才再次收拾好情绪,也终于能压住鼻腔里偶尔翻涌上来的酸意了。
她怎么会忘记,他根本不在乎这些,那时候窝在他怀里他就说过类似的话了,只要她平安健康、开心快乐,其他的无关紧要。少女又想,他愿意来见自己可真是太好了,尽管场合不对,情景也不合适,甚至没有一个能坐下来说两句的可能。但他来见自己,可真是太好了。
所以尽管温阮的情绪因他的存在而得到缓和,但她仍然没有改变自己的主意,她不愿意再委身以枕了,就算他们用尽一切手段逼她臣服,她都不肯低头了。就算割下她的头颅,他的,或者他们的。
几乎是刻意与他作对,少女蓦然开口,“不是要他过来看么?怎么又拦住了。难不成刚才那些话是说出来吓唬我的?”她转回头,冷声地问,“你要是有本事,就让他靠在这张桌上看啊,就叫他一起来操我。”这几句掷地有声,把周围看他笑话的人都吓住。
就像他们吃定自己会上钩一样,她也知道这些人最不爱听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贺昶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微微发力。那边那个哑巴不顺他的心意就算了,眼前的这个可别妄想逃脱,今天就是干死她,也要她哭喊着叫出来,“想和他做,门都没有。他剩余的这辈子,只有给你收尸的份。”
男人的力气很大,将她的气管捏得死死的,根本喘不上气,又疼又憋,一张小脸不可抑制地泛起了诡异的红。起初的半分钟,她还知道挣扎,等再过一会儿,就彻底不能反抗了,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攥紧的双拳也缓慢地松开。她不呼救,也不哭闹,异常安静,气得贺昶不肯松手,使了更大的劲。
这一幕叫他再不能坐视不管,沉时大力推开挡在身前的人,快步走了上去,先是伸出左手大力抓住贺昶的手腕叫他稳定住姿势后,而后快速弯曲另一只手臂狠击他的手肘,往尺神经上用力地撞了两三下,叫他手臂彻底发麻脱力忽然松了手,才停下他扼喉的动作。
“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别欺负一个小姑娘。”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都没看贺昶,也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两只眼睛只关切地注视着她,要看着她恢复正常的呼吸才行。沉时知道自己的举动惹怒他们了,等了两三秒后,怕他们因此产生别的会威胁少女生命的举动,随即开口,“你们要我看的我都看清楚了。作为男人,确实是我没用,喜欢的女人和别人做,只能在一旁干看着。我都认了。要是你们对此还有什么不满意,尽管提,我就在这里。”多了要他们善待女孩的话都没办法说,于是直接干脆地领下他们的愤怒。
总不能叫她吃苦。
这样才对。贺昶原本因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而滋生的愤怒都有了发泄之处,沉时说的不错,要是因为这种小事把女孩逼死了,得不偿失。他揉了揉发麻的手肘,要求道,“这不给大家伙儿跪一个,说不过去吧。”
沉时根本不犹豫,听见这句话的第二秒便毫无骨气地点了头,神色不改,好像这种没有尊严的事情比吃饭喝水还简单。她尚且从头晕目眩的状态中回过神,就听见这么无耻的要求,连忙伸手去拽他,不许他做这种事。
他摸了摸她的手背,又简单地捏了捏,算作安慰,而后轻柔地拂开了。他们正在气头上,不令他们消气是没办法同她说上话的。但他明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还选择来,正是心里有话想和温阮说,所以在这之前,做什么都行。
贺昶退了出来,要站在一边的医护人员查看她的生理状态,同时又命其他人站开点,给他的表演腾个地方。少女则在其他人的帮扶中挣扎地坐了起来,说来可笑,就这点小事竟然引起了众人的围观,连躲在后面的情事都停了,男人们哄笑着凑上前,只为看这个难得一见的热闹。
少女的喉咙被掐疼了,说不出话,此刻见到事情被自己弄得更糟糕,心里又急又气,先是在大腿上狠掐了几回,而后抬手掩面哭泣。真是不敢想象,这种应该发生在完全落后的社会里的事情,竟然也会在这里发生,像是在嘲讽着,社会进步了,可人心依旧不变。
但她不是孤独的,旁边的几个女人得了闲,偷偷爬过来躲在人群后方帮扶着,将她护在怀里轻声地安慰道,“别哭,你觉得委屈才是着了他们的道。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随便跪跪不算丢脸。再说,你男人是担心你,并不是真的没骨气,真正的软脚虾不需要等这些人出言要求就扑通一声跪地求饶了,哪里还敢不管不顾地上前阻拦。好姑娘,他是想叫他们别再难为你了。”这种事,旁人看得最是清楚。
少女也许听见了也许没有,并没有对这些话做出回答,她的双眼很模糊,身体好似被没顶的悲伤一遍遍冲刷着,可尽管如此,她仍是直直地望着隔着一堵人墙外的他,贪婪地汲取他带来的安定。
沉时清楚,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不可能满足这些人,这样的事情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将他们折磨致死。但他不希望这是他们二人最后的结局,他不希望两人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被迫经受了难以想象的令人苦不堪言的屈辱,还是没能做出一丁点儿改变现状的事情。他不希望他的阮阮就停留在这里没办法继续向前走。
所以是很坦荡的,连脊背都不曾弯曲,不卑不亢地朝他们跪了下去。
仅仅第二秒,四面八方就传来了各种不能令人忽视的议论和讥笑声,它们或大或小,或长或短,如无意外的被他收入耳中。但他依旧不改面色,等他们下一个要求。
“骂你小白脸还真是没说错了。”这一幕令他们愉悦,在她身上要不来的东西竟然意外地从他身上拿了来,很是满意。他们喜欢忠烈的女人,也喜欢没有骨气的男人,前者给人以征服的欲望,后者提供睥睨蝼蚁的机会,于是得寸进尺的继续开口,“喂,赏你个好处,要是一分钟内你能从我胯下钻过去,一会儿爽完了,我让你摸摸她的逼。”
他闻言,脸色微微变白,先是转头看了眼已经恢复正常的少女,而后想了几秒,回答,“不用,我只想和她说几句话,说完就走。”这是真话,比起那些可有可无的性欲,安慰她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这倒是稀奇,给他好处他还不要,贺昶点点头,允了他的请求,同时叫侍者拿来一张凳子,放在半米远的地方,接着抬脚放了上去,催促道,“赶快点的,别耽误大家伙儿的正事。”
这种要求几乎摧毁了她的理智,她一个劲儿的疯狂落泪,忍不住在心里痛骂自己为什么要顾那些微不足道的尊严。或者,她应该早点自杀。她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明明那么痛苦,为什么还要苦苦支撑到现在。
他看了眼那人两腿之前的空隙,说难听点,得叫他把身子完全伏在地板上才行。但他确实需要这个彩头,于是躬着身子往前爬。这一刻,他高大的身躯骤然间变得矮小又羸弱,没有颜面,更是被他们无止境地打量和讥讽着。想来他做过的这件事会被当成一辈子的耻辱。
可他不在乎,他一无所有,他孑然一身,除了生命,他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了。
等他从那人身后钻出时,时间才过去了不到半分钟,他问侍者要了块毛巾擦干净自己的手掌,而后回身反问,“现在我可以和她说话了么?”
贺昶真没想到他这样干脆,像条狗一样,连他都感到些许吃惊,先是点头,而后挥挥手叫挡在二人之间的围观者都让让,自己也依照之前约定的那样,往后退了几步。
沉时这才松了口气,着急地转过头,而后光明正大地看她。
她还坐在原地,泪眼婆娑的,大腿旁放了好几团用来擦眼泪的纸巾,它们都湿透了。但少女眼见二人有可以说话的机会,忍着没再哭,在他走近之前吸了好几次鼻子,带着哭腔先说,“不许自卑,我不会瞧不起你的。”
“我知道。”也许是太久没见到她了,舍不得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不过两三次呼吸的时间,他就刚才的那些事全都抛到脑后,而后勾了勾唇角,安慰道,“别哭了,一点不破皮不掉肉的事情,没那么严重,睡一觉就忘了。”语气轻描淡写。
“我才不会忘……”她瘪着嘴就要反驳,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拦住了。
男人伸出食指,轻点在她的唇珠上,就像人们要旁人住嘴时做的手势。时间不充裕,他希望女孩暂时放下这些情绪,先听自己说,“有些事没有和你说,是因为你始终一个人,我不放心,所以故意瞒着,没告诉你。”
“还记得7952个实验对象的事情么?你曾问过我关于怎么废掉那些人的事情。阮阮,现在是时候说给你听了。”他抬手揉了揉少女的头,而后弯下身靠在她耳边轻言细语。平心而论,他并不想少女与这种事情扯上关系,她合该是无忧无虑的,手上也不该沾染鲜血,可事实已经摆在他们眼前了,这是唯一的选择。
而这,正是少女需要的出口。他们既然已经越过了自己的底线,就别妄想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