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 / 1)

而几公里外,1707寝室,段悠房间的门开着,他没有在房间里,而是倒在门口的地毯上,他双眼紧闭,浑身是伤,躺在血泊里。

房间里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电压指数Max。

To be continued

40 | 第四十章

【安静的走廊上,单准的哭声久不停歇。】

单准梦见自己是一只鸟。

他能感觉到从肩胛处长出来的翅膀是如何挥动,在空气中找到支点,他的身体是如何在两片翅膀的带动下,熟练地保持着平衡。

他低头看,看到了那鸥斯的球场,连忙振翅,一下子就飞高了,那些礼堂、教学楼、学生宿舍都变小了,他感觉到高空的风,闻起来很干净,没有海腥味,还有云,云的触感是有点潮湿的,但很温柔。

他努力地飞,飞出学校,飞出了那座岛,飞离了那片一望无际的海,明白海也有边际,他飞跃了山脉、树林、沙漠,飞到了城市,一栋栋熟悉的房子,在上空看,也显得不熟悉了,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家,他一眼认出了那栋淡黄色屋顶的房子,他奋力地飞向那,他已经看到了窗户后的人影,爸爸在厨房,妈妈和蓝圆走到院子里,准备给狗洗澡,狗想逃,两个人就举着水管绕着房子追。

单准欣喜若狂,几乎要哭起来。他俯冲过去,却突然感觉到腿上一阵剧痛,低下头,他发现自己不再是鸟了,他的腿正被奇美拉咬在嘴里,戴在小腿上的护具已经被咬断,他拼命挣扎,背后的双翼剧烈振动,那是一对覆满黑色羽毛的翅膀,越是扇动,越是长大,几乎遮天蔽日,单准从惊慌到愤恨,为什么哪怕是生了羽翼,还是走不了!?

“咔嚓。”

奇美拉把他的腿扯了下来。

单准猛地醒了过来,他躺在病床上,这应该是一间单人病房,床对面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躺在的巨大羽翼上的褐色皮肤的少年,他死了,两只手臂上有皮带与翅膀相连,三个美丽的少女围在他身边,神情关切伤感,手指轻抚竖琴。

单准的视线下移,看向被单下自己的腿,他无法呼吸了。

那里只有一只腿的轮廓。

他颤抖着伸出手,一点点扯开被单,他的左腿……失去了膝盖以下的部分,裹在纱布下,看起来,就像橱窗里用牛皮纸裹好的一段熏肉。

单准慌张地想要爬下床,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噩梦,他想动起来,他想用双腿踩到地上……但是他最终只是像一个头重脚轻的坏木偶那样,倒在了地上。

“啊,怎么了?怎么回事?你怎么在地上?”

单准听到个慌慌张张的声音,然后他被从地上扶起来,他此时根本无心关注旁的,只是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

“我的腿,我的腿呢!”

医生和护士闻声赶来,把单准扶到病床上,几乎是按住他,但他还是不断挣扎。

“你们为什么要截肢!你们凭什么这么做!”

医生还是那个姓秦的,他对护士勾了勾手,护士递上一支针管,单准被按住,秦医生半是安抚半是敷衍地说:“你需要休息,冷静一点。”

单准猛地挣开了一个抓着他的医生,一把抓住针管扔了出去,秦医生舔着嘴唇,有些慌。

“我的腿在哪!”

单准不知道那条腿离开他的身体多久了,但如果不太久,以现在的技术,应该还能接回去,应该还能……

“单准同学。”

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探出头来,他的长发束在脑后,有些乱,衬衫也皱巴巴的,在单准醒来前他一直窝在旁边的沙发里睡觉,还被单准的动静吓得从沙发上跌下来。此时他扶了扶歪掉的眼镜,犹豫地看看单准,又看看那几名医生,走上前来。

“我叫万舒,是哲学系讲师,”他有些尴尬地笑笑,“不过现在我兼任学生顾问了,单准同学,你是第一个我负责的学生,我会帮助你未来四年在学校的生活,现在……”这个叫万舒的,看起来有点呆的青年,又推了推眼镜,不忍地看了一眼单准的腿,然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单准。

“我也会帮助你渡过眼下这个难关的。”

大约是单准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干净的眼神,再加上对方有些狼狈的发型和衬衫,他没有再挣扎,算是许可了继续对话。

万舒冲秦医生点点头,秦医生双手交叠在身前,用公事公办的口气叙述了单准的伤势,虽然送医及时,但他的腿骨粉碎,肌肉也因为被兽齿不止一次地进行过噬咬而损毁严重,再加上大出血,手术决定必须及时,面对无法修复的伤势,秦医生做出了截肢的判断。

“就算是在岛外,我相信也没有医生能保住你的腿。”秦医生扬着一点下巴,面色不快,他还记得上次在埃拉斯谟的房间里被这小子威胁的事。

单准低下头,看着自己残废的腿,然后伸手,把被单一点点拉起来,重新盖住自己的腿,躺回到床里,他刚躺下,又迅速直起身,扒住床边哇哇大吐,秦医生捂住鼻子走了,留下护士收拾,万舒拍着他的背安慰他,但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没有腿了,没有腿,要怎么从这里逃走?他永远都逃不掉了,他会像烂泥一样死在这里,现在随便是谁都能弄死他。

他吐不出东西,只觉得自己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身上疼得厉害,最疼的是腿,他又疼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万舒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打瞌睡,病房里没有人。单准缓缓转动眼珠,这间病房除了床对面那副画,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陈设简单,单准看向了万舒,他胸前的衬衫口袋上别着一支钢笔。单准撑着身体坐起来,盯着那只钢笔,想着笔尖是不是足够尖,他的手指动了动,几乎要抬起来的时候,万舒睁开了眼睛。

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了,万舒看着他眨了眨眼,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胸前,猛然反应过来,赶紧坐直了,把钢笔从口袋上取下来塞进裤兜,吞了吞口水。

“单准同学,你醒了?”

“我想喝水。”

万舒连忙给他倒了杯水,单准咕嘟咕嘟喝光了,放下杯子,又躺了回去,万舒在旁边有点无措,在椅子上扭来扭曲,皮椅子发出动静,单准皱起眉:“你能不能出去。”

万舒静了一会儿,小心地问:“单准同学,你昏迷了两天,虽然医生你打了补充剂,但最好还是起来吃点东西吧。”

单准的确感到了饥饿,但是他不在乎,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

“单准同学,我知道你遭受的事情……给你的打击很大,但是现在学校派我来了,就代表你受到了重视,我来这所学校的时间不久,但是我知道学生顾问是头一次,我的上级也嘱咐我了,会尽可能满足你的需求。”

“我想回家,能满足吗?”

“……抱歉。”

“你不是第一个对我说能帮助我的人。”单准侧躺着,盯着虚空,想起埃拉斯谟站在看台边隐忍的脸,“但现在我成这样了。”

“这确实很残酷。”万舒的声音很年轻,听上去像是饱含着同理心,“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对待别人,就因为自己是贵族,就因为他们手里把握着这个世界百分之八十的财富和顶尖的权力。”

单准顿了顿,慢慢转过身,看向万舒,万舒因为他松动的态度而提起了精神:“但是你已经在这里了,你只能接受它。”

“你接受了?”单准有气无力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