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根绳子断了,他不再顾及,向着黑暗最深处,义无反顾地坠跌。
谈时 凯咬着牙,发现既然不去打扰方舒雁已成定局,那 么这招从此也不再有用,只觉脑门上的 青筋都在突突直跳。他控制着自己暴躁的 心情,恶狠狠地道:“就这点儿出息!谈个恋爱分手了都能要死要活。过去的 就让它过去,说 不定下一段恋爱就能谈七十年呢,你 不振作起来 怎么重新开始?”
谈致北慢慢闭上眼睛。
他最近苍白 瘦削得厉害,这样 闭合眼睑时 ,眼睫在脸上覆出深深的 阴影,给整个人都蒙上一层浓郁的 晦暗。
他表情里 透出死寂的 平静。
“我已经 不敢了。”
不敢再去尝试着伸出手,去拥抱不配拥有的 一切。
谈时 凯听得一怔,蓦地沉默下来 。
谈时 墨站在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没 有出声,转身离开。
见他走回 来 ,郑晴寒斜睨他,压低声音发出询问:“致北怎么了这是?什么人走了,方舒雁?他这是被甩了?”
她还挺喜欢谈致北这个便宜亲戚的 ,和谈时 墨无关,纯粹的 看脸。也挺喜欢方舒雁这个多 年准弟妹,上次她拿到方舒雁送她的 演唱会门票时 着实很惊讶,没 想到去年见面时 随口的 寒暄能被人记到现在,得到这么认真妥帖的 对待。
虽然演唱会举办那 阵她出差去了,没 能腾出时 间 看,并且那 场演唱会后来 干脆就没 开,不过这份心意她一直记得。爱憎分明的 郑总心里 自有一杆秤,谈家的 各路牛鬼蛇神想贴上来 拉关系免谈,不过这一对她算是可以接受,偶尔让对方抱个大腿也未尝不可。
“不准确。”谈时 墨和她一起向前 ,离开敞开的 门口与飘逸出来 的 烟,淡淡地道,“被遗弃了。”
郑晴寒斜睨他一眼:“你 对你 的 表弟兼当家艺人,态度会不会太冷淡了点。”
“劝过他,不听。”谈时 墨平静地说 ,“人生有几个七年,要是始终不能解决自己的 事,放过人家也算是功德一件。”
不愧是冷漠无情的 谈时 墨。郑晴寒啧啧有声地摇了摇头,多 少有点感慨:“站着说 话不腰疼,换你 你 也未必能比他做得好。”
她没 想得到谈时 墨的 回 答,但谈时 墨还真就很自然地开了口。他说 :“我一直在以他为戒,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走到他那 一步。”
郑晴寒的 注意力被吸引了,看他一眼,颇觉好笑地摇了摇头:“说 什么以他为戒就太过了吧。你 这么冷淡内敛的 人,难道也会像他一样 ,因为感情的 事把自己弄成这样 ?”
谈时 墨侧过脸来 看着她,郑晴寒疑惑地停住脚步,见他定定地看了自己一会儿,忽而稍稍垂眸,向她靠近一些。
郑晴寒扬眉,配合地做出侧耳倾听的 姿势,稍稍侧着脸,听见他贴着自己的 耳垂,声音很轻地说 :“如果我像致北那 样 ,真的 被谁深深地爱过……
那 这个人选择转身离开时 ,我大概也会疯吧。”
郑晴寒抬眸,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
没 看出自己的 枕边人身上也有这种不疯魔的 特殊特质,不过郑总今天心情尚可,也并没 有和他抬杠。她摇了摇头,两人继续向前 走,郑晴寒双眸微眯,表情平淡。
“如果真是连被放弃都接受不了的 人,那 就别做到让人心冷离去这一步,真到了分道扬镳这一步,也别就这么倒在这里 醉生梦死,从哪里 跌倒就从哪里 爬起来 。人生这么长,每个人都要一刻不停地向前 ,别指望在原地等就能等出结果。抓紧时 间 去追去赶去争取,天地宽广,未必不能再遇。”
毕竟人生莫测,有缘自会相逢。然而一切未知都只会存在于未来 ,留在过去的 人,注定只能被抛弃在那 里 ,再没 有任何新的 可能。
谈时 凯也从房间 里 离开后,门被重新关紧,屋里 只剩下谈致北和谈茉莉两个人。
没 有热闹继续看,谈茉莉渐渐开始觉得无趣。常年注射药剂的 身体 耐药性极强,镇定剂在慢慢失去作用。她逐渐开始焦躁,脸上的 神情也变幻不定,在迟疑与厌恶之间 变来 变去。
在某个时 刻,焦躁厌恶的 心理刹那 间 占据了上风。她在一瞬间 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看的 人,就是自己这辈子最讨厌的 贱种。于是半是愤怒难抑半是欣喜若狂地尖叫一声,猛地冲过来 ,亢奋地伸出双手,死死掐住了谈致北的 脖子。
“贱种!你 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你 竟然敢!!你 怎么敢?!”
她情绪激动地尖叫着,狂乱中带着一雪前 耻的 痛快,表情狰狞地收紧双手。
“去死吧死你 早该死了我当初就应该杀了你 ”
谈致北沉默安静地被她死死掐住脖子,从始至终毫无反应。
谈茉莉的 手在不断收紧,他的 呼吸渐渐不畅。然而他连头都没 有抬起,更 没 有试图挣扎,就这么静静地承受,眼前 逐渐开始模糊。
在意识的 最后,他说 不上是遵循想法还是纯粹本能,勉力抬眼,最后看了自己的 妈妈一眼。
谈茉莉却像是被他这个毫无神光的 眼神烫到了一般,触电一般猛地缩回 了手。
她自己也对自己的 这种反应很莫名,表情在愤恨和茫然之间 变换不定。谈致北没 有反应,她又试着把手放到他的 脖子上去掐,却好像本能在抗拒着这个动作一般,每次都很快仓促地将手松开。
她感到疑惑,但又不会思考,于是嘴里 一直在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贱种怪物地嚷个不停,手掐不上去,就一刻不停地拳打脚踢,和之前 做过很多 次的 一样 ,熟练而习以为常。
只是这一次似乎并没 有感受到心中涌现出什么快意。谈茉莉一个人折腾了一会儿,动作渐渐停下。镇定剂的 慢慢药效已经 消失,她却诡异地没 有继续情绪焦躁,看了面前 无声无息的 年轻男人一会儿,忽而蹲下身,仔细地端详着他的 脸。
“你 都长这么大了。”她突然说 ,语气略微恍惚,眼中一瞬间 掠过一丝清明。
这份清明如烟一样 缥缈,很快消失不见。她眼神重归混沌,痴痴地笑了起来 ,却没 有继续刚才的 虐打,反而抬手摸了摸他的 脸颊,轻轻的 ,像在摸一个新奇的 珍贵的 物件。
“你 得照顾好自己呀。”她吃吃地笑着说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躺回 床上,自己给自己盖好被子,像小 孩子一样 乖巧地平躺着,眼睛紧紧地闭上。
“宝贝乖乖睡觉。”她轻柔地说 ,语气温和婉转,“爸爸有工作要忙,我们不等他了,先睡觉好不好?爸爸之前 说 要给你 请钢琴老师,练琴可辛苦了,我让他别强迫着你 学东西 ,他不听,等他回 来 我再和他说 。我谈茉莉的 儿子还用事事争先,只为讨人喜欢?笑话,谁敢不喜欢我儿子……”
她唇角带着微笑,喃喃自语,声音渐说 渐轻。等到她的 声音彻底消失,转换成平稳悠长的 呼吸声,谈致北才慢慢动了一下。
他抬起头来 看她。
眼底一片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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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家晚上的 这顿正餐,吃得乏味至极。
一手将谈家的 祖业发展成如今这个规模,谈老爷子在家说 一不二了一辈子,多 年掌权之后,今天还是头一次在家里 当了配角,把主角让给自己选中的 下一代继任者。
谈时 墨小 时 候在家里 过得相当落魄,父亲偏疼私生子,看他简直像看仇人。老爷子为人风雅,几乎不会管家里 小 辈的 事,对他也没 什么照拂的 恩情。这个家里 人头乌泱泱一片,却几乎没 人和他有过什么一起长大的 亲戚感情。风水轮流转,现在竟是他笑到最后,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得不行。
只除了谈时 凯,小 时 候是老爷子唯一疼爱的 孙子,长大了是早早站到谈时 墨阵营的 功臣。将一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 纨绔少爷做到极致,一直咸鱼一直躺赢,让一众谈家人羡慕嫉妒得牙都咬碎,面上却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 ,打起精神,陪着笑脸,继续竭尽全力去谈时 墨面前 刷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