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帮她将略微凌乱的发丝理顺,语气随意地问她:“恨我吗?”

方舒雁依然没有 应答,谈致北放开她,执起她的一缕发丝,绅士地微微躬身,彬彬有 礼地在上面落下一个轻吻,淡笑着说:“恨的话 也很好。”

他松开大部分柔软的青丝,只留了 一根在手上,轻轻扯断。而后将细软的发丝缠在指尖,越过她向前走。程阳紧走两步,就要上前和他说话 ,结果谈致北径直越过他,继续向前。

程阳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回 神:“他要去哪儿?!拦住他!别让他乱动!!”

一溜跟过去的工作人员如梦初醒,立刻上前拦他。但不知道 从哪冒出来的几个媒体人忽然凑了 过来,笑着拦住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致北现在有 事要做,无关 人士别拦着吧?”

程阳看见他们,愣了 一下,心里猛地一沉。

这些媒体不是嘉华之前打过招呼,承诺会发正 向通稿的那 一批。这几家 信奉热度至上,后台也硬,什么新闻都敢发,也会有 恃无恐地将事件夸张放大,嘉华今天根本就没送他们票,他们刚才 也没出现在后台群访里。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而现在放谈致北离开,拦住了 他们……

大概清楚了 谈致北能开门的原因,程阳心里猛地下沉。

这时候也顾不上会得罪媒体了 。程阳烦躁地高喊:“让开!少拦路!把他们全都冲开”

这群媒体数量有 限,在人数有 优势的情况下,确实没能拦太久。但这个时间 已经够谈致北离开了 ,程阳刚带着人追到后门,远远地看见后门打开又合上,谈致北一个人走了 出去。

门外在短暂的沉默后,立刻响起刺耳的尖叫。

尖叫声太吵太杂,穿透性极强,让所有 人都恨不得捂住耳朵。程阳迅速扑到一旁的窗户上,隔着玻璃看到谈致北就那 么走了 出去,迎面对上情绪激动的人潮。

他抖着手,立刻和外面的安保联络,惊急交加,每一个字都破音:“看到走出去的那 个人没有 ?!别的不用管了 ,粉丝不用拦了 ,保护好他!!”

安保人员训练有 素,也见过谈致北,知道 他的样子。职业素养让他们第一时间 做了 最正 确的选择,团团将谈致北围住,严密簇拥着他向前走。

谈致北身量高挑,被安保人员层层挡在中间 ,依然能看见眉眼。粉丝的震天呼喊近在咫尺。他无动于 衷地一路向前,来到早早停在后面的车旁,拉开车门上去。

骚动开始时,绝大部分粉丝都在正 门那 边等着检票,现在也大多聚集在那 边,在层层安保的努力下,倒就这么让他来到了 车旁。谈致北坐进副驾,车窗降下,留给外面一个平静到近乎冷漠的侧脸,眉眼极致冰冷,疏离遥远,如同永远触碰不到的神祇。

车辆向前缓缓开动的时候,周遭一道 崩溃的尖利哭喊声刺破重重安保包围,递至他的耳边。

“致北!你不要爱她了 ,那 个女人不值得!”

谈致北忽地转眸,朝出声处看去。

他看不见具体是谁在说话 ,只越过层层安保和努力探来长枪短炮,瞳孔在夜色中漆黑一片。

他唇角弯起,漂亮的桃花眼美好地舒展,冷漠而平静地说:“下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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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从后门开出去,缓慢地拨开人海,绕了 半圈,来到体育馆前门,让所有 粉丝都知晓车里坐着的人正 是她们要见的那 个。

他就这么将所有 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而后在众目睽睽中转身离开。一半粉丝因他的举动失魂落魄,另一半则因着他这般的无情,当场对他生出无尽的恨。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们?!就因为我们喜欢你?!

周遭的喧嚣一直未曾停止,人却显而易见地减少,毕竟谈致北已经走了 ,再留在这里也讨不到什么好。嘉华的安保增援也已经到位,现场的秩序终于 慢慢恢复,有 惊无险地过了 这一关 。

不过明天的社会版头条怕是也逃不了 了 。程阳无力地苦笑,真恨不得自己现在当场撞墙明志,进医院躺上半个月,拿命换清净,一了 百了 。

唉。程阳头痛欲裂,深吸了 好几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万般思 绪,开始处理眼前的事。

演唱会今天是注定开不了 了 ,但很多事情现在都要开始解决。周围的人都动作起来,忙碌地来来去去,到最后只剩方舒雁还在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大门,长久地出神。

谈致北走后,她依然一个人停在这里,谁叫都没有 反应。

几乎是谈致北离开的一瞬间 ,曹双就朝她扑了 过来。她因惊恐而满脸是泪,怎么也止不住,扑过来抱着方舒雁,说话 时控制不住地大口抽气。

“舒雁姐!舒雁姐你怎么了 ,你没事吧?你说句话 啊?别吓我……”

方舒雁被摇了 很久,直到曹双眼泪都要哭干,才 回 过神来,转动眸子,朝她望了 一眼。

没事。方舒雁慢慢摇了 摇头,朝她安抚地笑笑。

曹双的眼神却在片刻的怔愣之后,变得更加慌乱。

她连眼泪都瞬间 止住,匆忙抬手,抚上方舒雁的脸,很快又像被烫到一样收回 手,无措地望着她,喃喃地说:“舒雁姐,你哭了 ……?”

是吗。方舒雁抬手摸了 下自己的脸颊,果然摸到了 湿润的水迹。

她自己都还没有 什么感觉,眼睛却已经好像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无法控制地坠落。

眼泪遏制不住,无知无觉,泪如雨下也悄无声息。方舒雁抬手擦了 两下,没起到什么作用,于 是带着点 懵懂地碰了 碰自己的眼睑,像是对自己现在的样子感到疑惑。

直把曹双看得鼻酸,很想上前去抱一抱她。

她努力克制了 一下自己的情绪,没克制住,于 是抬手将人抱住。她紧紧环抱着方舒雁,这一刻仿佛生出无限坚强勇气,笨拙生疏地安慰起人来。

“舒雁姐,别怕……肯定有 办法的,你想分手,不想和谈致北结婚,肯定有 办法的。这个世界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 算!我们去找谈总让他做主,去和媒体说明情况,去和每一个愿意听的人解释……她们怎么能不信你?你明明已经这么委屈……”

曹双越说越是哽咽,她细数过后愈发清晰地认识到,方舒雁实在是个很孤单的人,一直以来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所有 人恶意揣度,连伸冤都没有 资格。

“会好的,肯定都会好的。”她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将方舒雁抱得更紧,“谈致北简直就是疯了 ……我之前竟然还觉得你们两个很合适,舒雁姐,对不起……我本来以为谈致北只是脾气不好,行事乖张,本质不坏的,我没想到他是这么、这么偏执可怕的人……”

“……不是的。”

“我没想到他隐藏得这么深!他……”曹双愤怒的宣言说到一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舒雁刚才 说了 什么。

她迟疑了 一下,不太确定:“……舒雁姐?”

她放开方舒雁,近距离看着她的表情,眼神中带着怜惜与小心翼翼。

方舒雁依然是怔怔的,仿佛还在出神,眉睫安静地垂敛,像被抽去了 一切鲜活的情绪。她依然在面无表情地流着泪,没有 看曹双,自顾自地说:“致北他,一直在努力收敛克制自己,压抑性格脾气,心里的阴暗面,想要好好过正 常的生活……我知道 的。他没说过,但我知道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