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嘉回过神来,嗔道:“你是不是又要说什么‘天底下最轻薄的衣料就是风’这种混账话?我才不听呢。”

秦守晏却难得露出认真神色,说道:“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真的有一样东西比折纸还好玩,你不想知道吗?”

李代嘉看他神色严肃,不禁迟疑道:“是……什么啊?”

秦守晏展颜一笑,说道:“那就是花灯啊!”

李代嘉愣了愣:“你是说花灯节么?”

秦守晏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过几日京城里就要办花灯节了。唉,我们秦家人在北方驻军,北方什么都好就是没有水,我从小到大还从没放过花灯呢。嘉儿,你说说看,我秦家人如此辛苦,还不是为了守卫你李家的天下么?你是不是应该投桃报李,陪我去花灯节玩上一玩?”

他这番话倒也合情合理,李代嘉却脸颊一红,飞快地瞥了赵搏扬一眼,说道:“那可不行,因为我已经约了别人啦。”

赵搏扬见李代嘉如此娇嫩羞涩的神态,不禁心中一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秦守晏本就心思缜密,此时听李代嘉说他约了别人,再看他两人神情,心思一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守晏不禁微微一笑。

原来是我先前想当然了。

是了,宫里的男人可不只是太监,不是还有侍卫么?

原来是破了小龙身子的男人,就是这个侍卫。

呵,这哑巴倒是挺会扮猪吃老虎……不,扮猪吃小龙。

不知为何,秦守晏心中忽然隐起不快,于是背着双手,昂然说道:“我秦守晏想要的人,还从来没有要不到的。嘉儿,你也莫胡思乱想。等到花灯节那一日,我会带着一批家丁在宫门外堵你。你要么一整天都别出宫,要么一出宫就得跟我走。天上地下,你是插翅难飞了。”

李代嘉吃了一惊,怒道:“你居然敢堵宫门,你想造反吗!”

秦守晏坦然道:“造反又如何?能跟你这般标志的真龙美人好上一回,就算皇帝要砍我的头,我都死而无憾了。”

说着,他又凑到李代嘉耳边,低声道:“等到花灯节那一晚,说不定我俩又会‘情难自禁’啦!这回不知道哪张书桌要遭殃了。”

李代嘉一把推开秦守晏,脸色羞红道:“你怎么……怎么这么坏啊!”

秦守晏哈哈大笑,神色潇洒倜傥,笑完转身离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李代嘉看着他的背影,急道这可怎么办?难道他真的会来堵宫门吗?

花灯节那一晚,我真的不能出去了吗?

李代嘉正在着急呢,忽然被人牵住了右手。

回头一看,赵搏扬定定望着自己,嘴唇微动,仿佛要说什么话。

赵搏扬……赵搏扬……

李代嘉心中一软,反握住赵搏扬的手道:“要不我们还是不去花灯节了吧?”

赵搏扬却摇了摇头。

他知道,小龙心里很想出去玩,却为了照顾他的心情,所以不想和秦守晏同行。

小龙,其实只要你开心快乐就好了,你真的不用那么在乎我的感受……

像我这样卑微的人,哪里配得上你对我这么好?

赵搏扬默默忍住心中情绪,冲李代嘉淡淡一笑,又将右掌横在胸前,竖起左手三根手指,往右掌掌心中一戳,就好似三人并肩而立。

这个手势的意思是说,“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吧”。

李代嘉愣了愣,道:“你……你愿意吗?”

赵搏扬点了点头,凤眼眸光格外温柔。

小龙,我只要能跟着你就好了,就算还有旁人也无关紧要。

更何况,小龙嘴上总说讨厌秦守晏,可心里总是很在意他。

否则,小龙折了小宝剑以后,为什么还会给秦守晏折一头小老虎呢?

李代嘉深深凝望着赵搏扬,心中百感交集。

这哑巴侍卫天生高大英武,武功境界高深难测,可他的性格却如此温柔,如此卑顺。

最要命的是,赵搏扬越是乖巧听话,越是不争不抢,李代嘉就越是心疼他,越是舍不得他……

赵搏扬,我只是个没权没势的六皇子,唉,这辈子我只要能对你一个人好,也就不枉生在帝王家了……

当夜,六皇子回到云月居,用过晚膳,忽然想起来君子兰相赠的字画。于是命人收拾书桌,将宋疏云的画夹铺开,把其中图画一张张拿出来欣赏。

这画夹中既有兰花图,也有山水图,都是宋疏云在上京路中所作的写生。

烛光之下,李代嘉细细观看,只觉得宋疏云不但兰花画得堪称一绝,山水也是精品。

只见君子兰所画的山水图,笔锋疏散,色彩萧朗,意境旷远,可看出画家孤高清雅的品性。

更妙的是,宋疏云的画作,看似留白过多,着墨珍稀,实际上,他牢牢把握住了青山流水的意象特征,只用寥寥数笔,便能勾勒出最鲜活灵动的绝美风光,堪称天才。

李代嘉从未离开过京城,但如今翻了一遍宋疏云的画夹,就好像结伴和宋疏云从徽州来到了京城。

比如翻到一张孤山夜雨图,他便知宋疏云那一天肯定遇到了大雨。

又翻到一张江水行舟图,便知那日风清气爽,宋疏云快舟渡江,想来是“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他俩今日分明是初见,可那一张张画作,却让李代嘉慢慢了解宋疏云的人品经历,就好像两人已相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