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李代嘉读了李端的诗作,只觉得格外惊艳,笑道:“端儿,你的诗文境界真高,我自叹弗如。”
李端仰起头来,脆生生问道:“那父皇给端儿带了什么礼物?”
李代嘉从怀中掏出一只拨浪鼓,忽然感到太过拿不出手,红着脸说道:“都怪我疏忽大意了……端儿已经是大孩子,我却给你准备了这么幼稚的玩具……”
众人见状,都想着一国储君还玩拨浪鼓,未免太不像样子,但又等着看李端作何反应,故而默默不语。
李真尚却眯起眼睛盯着那只拨浪鼓,问道:“这是什么?”
李代嘉登时精神一振,问道:“哥哥不知道什么是拨浪鼓吗?”
李真尚摇了摇头,说道:“以前似乎见过吟华以此物逗弄孩子,彼时并未询问。”
秦克阵面露鄙夷之色,说道:“你对老婆孩子也如此无情么?”
李代嘉则呵呵笑道:“原来哥哥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呀。你瞧,只要握着这根小棍儿,左一转,右一转,鼓声咚咚直响,可好玩了。”轻轻转动拨浪鼓,鼓声作响,颇有童趣。
李真尚点了点头,李端则双手接过拨浪鼓,笑道:“这是父皇第一次赏赐端儿,端儿很是喜欢,多谢父皇恩典。”
李代嘉心想不过是一个拨浪鼓,哪儿还有什么恩典不恩典的?这孩子说话做事未免太过小心翼翼,但想他幼年经历过如此大起大落,纵是成人都难以承受,更何况一个孩子?性情转变也是有的,于是柔声说道:“好孩子,你快回去休息吧。”
李端点头答应,手持拨浪鼓离开内室。
李代嘉将李端的诗稿收入书箱,又转头看向李真尚,问道:“端儿都走了,您老人家还不打算走吗?”
李真尚笑了笑,还未答话,忽然外面传来争吵之声。
其中一人是蒋仙亭,大声说道:“你怎么也跑过来了?快点回去!”
另一个人却是秦守晏,喝道:“这里是我的家,我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轮得到你人五人六吗?”
蒋仙亭急道:“可是屋里的人已经够多了,你别再来添乱啦。”
秦守晏又惊又怒,说道:“什么?小龙儿的屋里还有什么人?难道……难道那姓赵的当真来找他了?”不再和蒋仙亭纠缠,飞速冲进内室,却只看见秦克阵、李真尚和许久不见的宋疏云,并未寻到赵搏扬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秦守晏只把赵搏扬当作头一号情敌,与赵搏扬相比,那区区酸书生都不值得放在心上了。
蒋仙亭也跟着跑进屋中,心中颇为崩溃,说道:“嘉哥哥,这屋里的人怎么这么多啊!”
李代嘉见这五人竟齐聚一堂,也是目瞪口呆,只觉得快要背过气去,颤声说道:“我……我得去院子里透透气……”
蒋仙亭面露担忧之色,说道:“嘉哥哥,你的身子不舒服吗?咱们快找个清净地方,你躺下来,我给你揉揉胸口,好不好?”
李真尚微微一笑,说道:“嘉儿,就算你跑到天上去,这屋子里的人也不会凭空消失,逃避又有何意义?”
秦守晏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这狠心的小冤家,睁大眼睛看看你自己做下的孽,还想逃跑吗?”
秦克阵板着脸说道:“我不是来跟你纠缠不清的,我有正事要跟你说,你哪里都不许去!”
李代嘉双膝一软,跪坐在地,央求道:“好哥哥们,我哪里都不去,你们别再看着我了……羞死人了……”
蒋仙亭脸色通红,说道:“嘉哥哥也管我叫哥哥吗?嘿嘿,这还是第一次呢……”
秦守晏一双桃花眼中满是嫌弃之色,嗔道:“谁是你的好哥哥?你这没脸没皮的小淫贼!”
李真尚笑道:“我是你的亲哥哥,也同这些外人沦为一伍了吗?嘉儿当真是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了。”
秦克阵喝道:“够了,你们不要同时说话,吵得人头都大了!”
众人齐齐看向秦克阵,秦克阵续道:“我已与辽国皇帝的使者回了文书,三日之后,阳关城外三百里虎踞原上,两国使臣会面谈判。虎踞原地势平缓,视野辽阔,两方军队都不易埋伏。”
众人听他说起正事,纷纷安静下来。
李代嘉敛容正色,问道:“两国各派了什么职位的官吏?”
秦克阵说道:“那虎踞原距离辽国边陲不远,听闻辽国皇室在边陲建有猎宫,辽国皇帝已率军队驻扎宫中。所以这次会面,辽国国丈萧闻道和皇帝耶律顺会亲自到场,我自会带着家臣前去会晤。”
李代嘉吃了一惊,说道:“你不打算带我过去吗?只有皇帝才能接待皇帝,这是礼数啊。”
秦克阵沉声说道:“我这大将军,自然抵得了你这小皇帝。”
李代嘉气急道:“你这叫什么话?即便实际情况如此,咱们面上功夫也要做足啊。”
秦守晏劝道:“嘉儿,两国会晤十足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演变成战争,你待在将军府里才最安全,何必跑去虎踞原以身犯险?”
李真尚嗤的笑了一声,说道:“秦大将军,你好大的面子啊,就是不知道辽人会不会买你的账。”
秦克阵瞪了李真尚一眼,说道:“辽人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我朝局势?难道我把傀儡皇帝带过去,他们的脸上就很有光彩了吗?”
宋疏云再也按捺不住,接过话头说道:“正因为辽人不是傻子,才怕他们揪住此事大做文章,说咱们大丰皇帝傲慢无礼,折了他们辽国皇帝的面子,岂不是把开战的借口白白送到他们手上吗?”
秦守晏怒道:“我大哥都说过嘉儿不许去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煽风点火、挑拨离间?你一个酸书生,还懂得打仗的活计吗?”
宋疏云拱手说道:“既然秦二公子深谙战争之道,还请赐教一二。”
秦克阵神色不悦,说道:“阿晏说得不错,辽国和夏国先前已干了许多硬仗,两国兵力皆是大受损害,否则辽国为什么眼巴巴要和咱们谈判?就是因为他们元气大伤,害怕咱们趁虚而入。”
李真尚幽幽说道:“大将军果然老谋深算,想必已拟出一份花团锦簇的文书,趁着这次谈判狠狠宰辽人一笔吧。”
秦克阵说道:“老谋深算不敢当,但说到军国大事,我也不需要手下败将指指点点。”
秦守晏哈哈大笑,李真尚冷下脸来,却也无话可说。
宋疏云说道:“仁亲王所言,并非全然无理。既是谈判,必然会签订条约。那条款该如何陈述,里面大有文章。万一辽人在字眼上耍花枪,大将军一不留神就签了字,白纸黑字可就抵赖不得了。”
秦克阵冷笑道:“如何抵赖不得?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一张破纸头还想约束我秦家大军吗?我这回去见辽人,不过是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货色罢了。至于是不是要签条约,条约又该如何撰写,均可日后再议。”
众人见秦克阵心意已决,也不再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