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云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蒋仙亭疑惑道:“那你为何自称奉旨画兰?”
宋疏云说道:“宋某是翰林院学士,不过有点微末的丹青功夫,得了皇上爱重赏识,这才提笔画兰,报答君恩。”
蒋仙亭说道:“原来你是翰林学士,怪不得你说话文绉绉的,好像唱戏一样,可真有意思。”
小林子见宋蒋二人互不认识,如此胡天海地闲扯下去,还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连忙抢白道:“亭公公,这位翰林学士是宋疏云宋大人。宋大人年纪轻轻就做了探花郎,那可是本朝第一大才子、大画家、大文人。陛下格外赏识宋大人的才华,这株兰花名叫四喜蝶,正是皇上在昨夜的赏梅花宴上亲自赐给宋大人的。您瞧瞧,这花儿开得多好看啊。”
蒋仙亭倒吸一口凉气,将宋疏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道:“原来你是嘉哥哥的宠臣,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宋大人莫怪。唉,我们家要是能出个探花郎,我爹爹可要天天烧高香了。”
宋疏云见这小太监倒也不是坏人,神色缓和许多,说道:“龙恩浩荡,我等均受恩泽。”
蒋仙亭说不来这种漂亮话,扯起嘴角笑了笑。
小林子说道:“宋大人,这位亭公公,也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呐。亭公公眼下的位分还不算太高,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宋疏云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
宫里多是溜须拍马、阳奉阴违之徒,小皇帝喜欢宠幸这个心直口快的小太监,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小林子一口一个“亭公公”,蒋仙亭听得十分别扭,但听小林子说他是嘉哥哥眼前的“大红人”,当即面露喜色,心情无比雀跃。
宋疏云打量着蒋仙亭的神情,正要询问几句,忽然御花园东北角传来一阵喧哗的脚步声。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十数人正迅速逼近暖房。
为首那人锦衣华服,容貌俊美,神情高傲散漫,桃花眼中尽是鄙夷蔑视之色。
蒋仙亭奇道:“那人是谁?好大的架子啊。”
小林子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腿肚子直往地上发软,结结巴巴说道:“那是秦秦二公子秦二公子怎的不去看望皇上,居然直奔御花园来了?”
蒋仙亭颤声说道:“他他就是秦守晏吗?他怎么追到御花园了啊,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了,他要来抓我了”
秦守晏身后跟着十数名亲兵,个个都是披坚执锐的彪形大汉,蒋仙亭身边却只有一个小太监,当真是敌强我弱,在劫难逃。
左右是插翅难飞,蒋仙亭索性横下心来等死。
宋疏云亦是惊疑不定,站起身来,暗暗思索:我才第一次进宫画兰,秦二公子就纠集了一群打手与我为难。他昨天口口声声说要辣手摧花,没成想如此雷厉风行,说做就做。
秦二公子来者不善,我却未必就怕了他!
宋疏云最是吃软不吃硬,胸中登时涌起了一阵傲气。
只是,他还不知道秦守晏藏着什么招数,不如看过之后再做分辨,于是不动声色,冷眼旁观。
转眼之间,秦守晏等人已奔到暖房门口。
只听咣当一声巨响,秦守晏抬起右足踹开大门,走进屋中,缓缓扫视一圈,冷冷笑道:“小小的破屋子里竟藏了这么多人,热闹得很呐!”
宋疏云神色淡然,说道:“秦二公子,这暖房里培育的花儿可都娇贵得很,经不住你这样乱发脾气。你的火气尽可自行化解,何苦大吵大闹,惹得大家都不高兴?”
秦守晏说道:“呵,宋大人和两个小太监藏在小破屋里说悄悄话,还怪我打扰了你们?我倒想问问宋大人,到底是小皇帝赏给你的兰花好看,还是阉人的后庭花更美呢?”
宋疏云唔了一声,说道:“当然是皇上的花儿绝艳人间,常人莫能及也。”
秦守晏眼睛一眯,瞳孔深处燃起熊熊妒火,说道:“瞧你得意的,小皇帝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我玩个通透了,不过是个小骚货贱骨头,你还当成宝贝了?”
蒋仙亭勃然大怒,吼道:“你嘴巴放干净一点,皇上是给你侮辱的么?”
秦守晏瞥了蒋仙亭一眼,见他不过是个小太监,哪里肯自降身价与他争吵?把眼睛一翻,全当没有听到。
宋疏云的眼神,却往秦守晏身后移去。
只见那十数名秦家亲兵在暖房外一字排开,中间那人肩上扛着一名少女。
那少女穿着宫女服饰,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秀美,伏在亲兵肩头沉沉睡着,四肢软软垂荡下来,也不知是被点了睡穴,还是给喂了蒙汗药。
早就听说秦守晏喜爱女色,却不知光天化日之下,他竟然都敢色胆包天强掳宫女,正义何在?道德何在?
宋疏云忍不住说道:“秦二公子,你一大清早就带着爱妾进宫赏花,真是风流雅兴。不过,你的爱妾怎么穿着宫女衣服呢?”
秦守晏回头看向那宫女,见她仍是昏睡不醒,不由微微一笑,转过身来,笑吟吟说道:“奇了怪了,这小宫女不是宋大人的姘头么?怎么宋大人认不出来了?”
宋疏云眉头一皱,反问道:“什么姘头?我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你在宫里随便抓个宫女就说是我的姘头吗?当真可笑。”
秦守晏笑意愈深,说道:“宋大人,你放心,这小宫女现在还不是你的姘头,但我马上就点了你的穴道,把你们两人的衣服剥个精光,皮贴皮、肉贴肉地绑在马背上,再赶着马儿到京城里敲锣打鼓巡游一圈。全京城的老少爷们一起来瞧你们的热闹,等到那时,她不就成了你的姘头?”
蒋仙亭吓得张口结舌,说道:“这么无耻下流的法子也亏你想得出来!”
宋疏云仍是一派云淡风轻,说道:“原来如此,我还在想秦二公子怎么一大早就奔禁宫来,原来你想用这个小宫女来挑拨我和皇上的关系。呵呵,我知道,你想不出更高明的法子了,可这个计策未免太过拙劣,叫皇上怎么相信?真是白费功夫。”
秦守晏笑道:“是啊,小皇帝同你正打得火热,我就是把你和女人赤裸裸绑在一起,小皇帝也只会怪我欺负了你,绝不舍得疑心于你。我拿你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毁了你和你宋家的清白名声以泄私愤。哈,你们徽州宋氏自诩为名门士族,若是出了你这么个裸身抱女、骑马巡城的好儿子,那真是能流芳百世、扬名青史啦。”
宋疏云心中一震。
他行的端做得正,自然不怕李代嘉疑心。秦守晏正是看穿了这一点,于是另觅他法,决心羞辱他和他的家族。
须知文人最爱惜名声清誉,当初伏龙大会之上,宋疏云宁可身死,也不愿服从秦家,就是这般道理。
宋疏云眼神晦暗不定。
若是他真的让秦守晏剥光衣服巡游京城,那那只能以死守节,别无他法。
秦守晏见宋疏云神色动摇,胸中大感畅快淋漓,笑道:“我为了给宋大人找姘头,特地抓来这么一个漂亮宫女。没想到宋大人本事相当高明,竟然躲在暖房里同两个小太监调笑亲热,我果然是白费了功夫啊。”
宋疏云冷冷说道:“我和两位公公说几句话而已,难道就是调笑亲热?那么秦二公子冲进暖房来,强行同我说了这么多句话,原来是在自荐枕席?哼,我实在是惶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