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桌椅与地面的摩擦音,以及来往远近的说话声最先灌入我耳朵,接下里便是视觉,教室内不知为何开了灯,格外强烈的光源刺得我眯了眯眼,一时半会儿竟睁不开。
这期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碰到我手肘,被我下意识避开了。
几秒后,我掀开眼皮,见张祁正站在我桌边。
他左手垂回身侧,另一只手将几张卷子放到我桌上,声音有些闷:“这是今天的小测。”
我和他道了声谢后,他便转头开始收拾桌上东西。
教室内的人已经不多,我拿过卷子欲往书包里塞,一起身,余光扫到窗外,不禁愣了几秒。外面整个天都阴了下来,略轻的树顶倾倒着,狂风大作,看起来要下暴雨了。
收拾好东西后,整个班里就剩我和张祁两人,瓢泼大雨在这时也终于开始砸下来。
我没带伞,司机早就把车开到了教学楼下。
张祁晚走大概率是被我给耽误的,我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干等着等到雨小,就问他要不要一起到校门口。
但他不知道有什么别扭的地方,我问几次,他就拒绝了几次。
我一看他这种沉默固执的样子,就不免牙痒痒,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要闹。”
张祁看着我,大约是被我魄力震慑住了,终于没再说不好。
到校门口后,我又思量要不送佛送到西,干脆把他捎回他家算了,但那时雨小了下来,张祁顺势说要下车,我就只能坐在车里,看他在雨中撑开伞,朝另一条岔路走去。
地上全是积水,他走得深一脚浅一脚,有些艰难。
我转进的这个班很要好,更尤其我前面还坐了这么一个班长,仿佛例行公事一般每天问我这个听懂没,那个有没有疑惑,弄得我也不好意思回回上课都睡觉,奋进地听了一礼拜课。
今天算是意外,可能是我这没用的身体提前感觉到了雨季要变天,所以一整天都非常嗜睡。
回到家后,我恰好碰见同样晚回的李进。
进门时候,我看到冯阿姨正往他肩膀上披毛巾。
我连鞋尖都没有湿,但李进站的那块地方,地上几乎蓄了一小滩水出来。
冯阿姨嘴里絮叨着:“大少爷,赶紧上去冲个澡吧,您也真是的,这么大的雨怎么就自己回来了,管家临时让车去接,都没接到您。”
“没事。”他微低着头,眼睛从湿发里露出来,唇色有些发白。
冯阿姨顺着他视线回头,看见了我,好似大松了口气一般。
“哎唷,幸好幸好,要是小少爷也淋了雨,那可就遭罪了。”
今天家里异常安静,昨日我妈说她要和我爸出趟远门,去异地参加朋友子女的婚宴,大概率没法当天赶回来。
临睡前,我翻过一页书,头顶的灯骤暗下来。
房间内陷入一片漆黑,耳边唯剩敲打窗棂的风雨和远方渐近的隐约雷鸣。
我反应了一会儿,脑中忽然对这不寻常的一天有了印象。
上辈子的这一天家里也停电了,不知道是不是雷劈焦了附近哪里的电网。
少顷,门外响起匆匆脚步声,把手刚转了一下,门外的人就察觉不妥,随后我的门被敲了敲。
“小少爷还没睡吧?”
我放下书,朝着门口方向道:“没有。”
黑暗被挥散些许。
管家爷爷开门进来,他手里持着一盏应急的夜灯,走到我床前,晃动的灯光霎时暖溢了整个房间。他把灯放在我床头柜上,又去我房间书柜下层翻翻找找,拿出了另一盏灯。
“是停电了么?”我看他忙前忙后,问道。
“是的,”管家爷爷把那盏灯带到我床前,打量着我的神情,“约莫到凌晨才能来电,小少爷怕么,要是怕的话,我在这儿陪您?”
我发了会儿呆,想我上辈子的这天晚上干了些什么。
“小少爷?”
我摇摇头,身子陷进被褥里:“没事的,就当我要睡觉,已经把灯关上了。”
管家爷爷张了张嘴,还欲说什么,我连忙道:“水已经倒过了,您也快去睡吧。”
他这才放下心,最后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有事情就大声叫人,便出了我房间。
次日是周六,雨后空气仍带着绵绵的湿意,书房窗户正对着后园,放眼是一片鲜润的绿色。
入学后,我才发现向老师能教的东西大概不包括应试语文。除了要背诵的东西,一扯到有关人类情感的部分,他就像一个没有安插相关功能的程序,一脸坦然地开始报错:“抱歉,我无法给出解题思路。”
帮我讲完数理的小测后,向云今天还蒙对了一道阅读理解题,我夸了他一句后,他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李愿,我并不能准确掌握一个人的心理活动。”
我眨了眨眼,还没说什么,向云又道:“我只是试着用决策树的方法去模拟人在不同情况下会做的决定。”
看他似乎要陷入可能会爆发智械危机的沉思中,我连忙转移话题:
“咳,那个,向老师,你现在平时应该能空出来很多时间吧,都用来干些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