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操控蘅坞派偷袭揽月楼的是他，指使正派武林围攻揽月楼的是他，让追风杀死莫良宵的是他，杀死方千骑的是他，对方白而言，她头顶的整片天空都是由他捣碎，重重地压在自己的身上，让她生不如死。

当她破开这破碎的阴霾终于要大仇得报的时候，竟觉得人生如此无趣，报仇了又如何，报仇了，那些人也活不过来了。

慕容逍的瞳孔中倒映着方白一步步走过来的身影，他终于知道，江湖中人为何要在方白的身上安放一个罗刹的名号，现在的她活脱脱就是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

但他不想死，纵然是在修罗的面前，他也不想死“方，方白！当着众多英雄豪杰的面，你，你想干什么！”

看到此人严词厉色的质问自己，方白反倒是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众人，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自然人人噤声不敢多言。

慕容逍急得大叫：“杀一个没有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有什么本事！朗朗乾坤江湖道义，岂允许你胡来！”

字字掷地有声，然而在殿中却没惊起半点波澜，本希望众人能为自己开脱，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渴求着少林峨眉能有同情之心，却不想连他们都不为自己说话了，这让慕容逍的惊恐的颤抖不已。

方白道：“我本不想杀你的。”

慕容逍欣喜的抬头看向方白，似乎笃定了她一个女儿家，再如何的恶名昭彰也不可能真对自己下手。

谁知方白又继续说道：“听了你这番话，我突然觉得，留你在世上真的碍眼……”

被泼了一盆凉水，慕容逍如坠冰窟。

“你不能！你不可以！我是慕容山庄的庄主！我，我……遥弟！你不能让她！遥弟你……啊！！”

但听他最后发出一声嘶吼，随即刀剑光逝，“吧嗒”一声轻响，一块肉已经掉在地上。

慕容逍整个人倒在了地上，血迹从他身下蔓延开来，他瑟缩的躯体发出呜鲁呜鲁痛苦的哀号。

这一剑方白出手迅速，以至于剑身之上也没沾染半点血迹。

她一剑将地上的那条还带着温热的舌头叉了起来，让众人看了忍不住背上窜出一股冷意，不自觉地动了动嘴里的舌头，好像剑上插的是自家舌头一样。

厅内青玄老人哈哈笑了起来“方丫头！给小老儿下酒吧！”

墨归无奈摇头看向这个为老不尊的老者“尽是胡闹，赶紧冰起来，以后还能接在其他病人的身上。”

“谁稀罕他那臭舌头，”虚无公子抱着胳膊打了个冷战“恶心死了，恶心死了，老大，快给扔了，扔了。”

方白看他那小样，忍不住觉得好笑，还偏就故意把舌头往他面前晃，看他避之不及地跳了起来，干脆一甩剑扔了过去，这可把虚无公子给吓坏了，哇哇大叫着蹦得远远的，一脸怨念地瞪着方白。

方白心情不错的笑了起来，这一笑如破云而出的旭日，让所有人都如沐春光。

虚无公子啊呀呀叫着，在那条断了的舌头上连踩好几脚，一边踩还一边拍着小胸脯嚷嚷吓死了吓死了。

这厢慕容逍的嘴中咕嘟咕嘟涌出大口的鲜血，他看向方白，眼神恶毒而又充满怨怼，他已经不害怕了，此时的他，哪怕只剩下一口气，将来也要报今日之仇，也要将方白碎尸万段！

而方白却好整以暇地看向他，剑尖挑起他的下巴，她问他道：“你不是挺能说的吗，倒是继续说啊，再说话啊。”

没了舌头的人如何还能说话，纵然钻心一样的疼痛也被他极力压制下来，甚至连一声呻吟都未发出。

方白道：“我错了，我不该先切你的舌头的，让你骂都骂不出来，再切你身体的其他地方你也叫不出声了，多没意思……”

她说着这话，剑尖游弋出去，顺着他的脖颈慢慢下滑，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停在他心口的位置，这让慕容逍恐惧无比。

只要是活着，丢了一条舌头又能怎样，他无论如何也有东山再起的一天，无论如何也要死在这个妖女的后面！

谁知方白的剑尖又一路滑了下去，竟然停在了慕容逍的胯下，他双眸猛然大睁，嘴里呜鲁呜鲁的喷出一口血，急的就要往后爬去，随即眼前鲜血喷涌，嗓子眼中发出绝望的一声嘶吼，两条臂膀已经飞了出去，他整个人爬在血泊之中不停地抽搐。

“你……”峨眉静心师太有些看不下去了，欲言又止，带着贴身的弟子就要离开，其他门派的几人见了也赶紧跟了上去，谁知才走到门口就听门外大汉带人拦在门口道：“嘿嘿，想走？小爷告诉你！门都没有！我们老大还没说让你们离开！谁也不准离开！”

峨眉师太恨恨扭头看了一眼高座之上背对自己的方白，深知这种时候不能和他们硬来，惹怒了这个罗刹，说不定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会被她说出来，自己的下场不会比慕容逍好看到哪里去。

峨眉师太被拦住了，少林寺空业大师觉得是时候说句话了，清了清嗓子，刚一开口：“方施主……”

“大师不要见怪，”方白出声将其打断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做了有污大师慈目的事情，还望大师少唠叨两句吧。有朝一日堕了地狱，我的业果我也自会偿还，佛家讲究因果缘由，报应不爽，不是吗。”

第二百九十四章 跪下臣服

空业大师张了张嘴没再说话，满厅的人也都看向了方白。

在慕容遥的眼中，这个孑然而立的女子身形挺拔，却单薄的令人心痛，如果可以，他愿意张开臂膀将她好好地保护起来，让她再也不会说出这种偿还业果的话……

可他现在不能，他只能紧紧攥了手心，静默地看着这个人。

方白好像觉得玩得有些疲累了，再次抬手，一剑钉上了慕容逍的心脏，流雪剑穿透他的身体，钉在地板上，这个一生都不曾得志的男子终于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身体逐渐变凉，血液逐渐凝固。

方白转过身子看向厅中众人道：“慕容逍是被我杀的，与诸位无干……”

本来就无干，众人看向那缺了胳膊少了舌头的尸体，止不住冒出一身冷汗。

聪慧如少林高僧岂会不知方白话中意思，众人齐聚慕容山庄，偏偏庄主死了，谁也脱不了干系，现在方白把所有的罪责都大包大揽了，就是在维护他们所谓名门正派的脸面。

“阿弥陀佛……”

方白走下台阶，虚无公子连忙去拔那插在慕容逍尸体上的剑，使了劲也没拔出来，倒是被季雨拔了，且不屑的看他一眼，冷哼一声跟在方白的身后，可把虚无公子气得不轻。

这边方白走到慕容遥的面前，此时墨归已然将他一身金针悉数拔下，他的神色也好了很多，起码能在椅子上坐稳，远远的看来还会模糊的觉得他端方如玉。

方白看着这张熟悉且陌生的脸，憔悴不堪的他让人看上去想不担心都难，在这被华丽衣帛掩饰的体内，该是腐朽到了何等的地步？

他在慕容遥的身前蹲了下来，眉眼之内浅含笑意，伸出一只手，抚过他瘦削的脸庞，她问“你会好起来的对吗？”

男人没有回答，也只是回以她一个笑容。

方白突然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嘴角噙着一抹笃定的笑“从今往后，停风谷与揽月楼尽数归武林盟主慕容遥所统辖！”

她声音不大，却音如碎玉，在议事厅内惊起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