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还是蟹,酒也是酒,人已不是那个人了。

“咔嚓”追风又掰开一只蟹,见方白盯着他看就谄媚的摇头道:“属下就是一个粗人,不像楼主,用不来这吃蟹的十八般兵器,还是用手方便!”

莫良宵吃着方白给他剥的肉,心满意足道:“银子果然好使,还能在京城吃得到秋蟹。”

方白咂咂手指端起酒盅:“我没银子,反正这顿不是我付。”

追风吃蟹的动作一停,看着那两人道:“难道,难道这顿要我付?”

方白耸肩:“谁有银子谁付。”

“我,我没银子啊……我真没银子啊,少主,楼主,你们,你们要相信我,我真没银子啊!”他说着竟似要哭出来一样。

莫良宵嘚瑟道:“你怎么没银子,没银子就把你抵给酒店掌柜吧。”

方白知道这个男人说得出就做得到,联想那日他把自己丢进沉霜江,这把追风抵债已经算是轻的了。

“我,我全身上下就只有不到十两的银子还等着付房费呢少主。”

追风说着就自怀中掏出几块碎银子往桌上一放,眼巴巴地看着方白和莫良宵。

方白在一堆蟹壳中找不到整只的蟹了,这才作罢,起身道:“吓唬你呢,你当本楼主和某人一样缺德?还真把你抵债了?”

追风险些就要热泪盈眶高呼英明了,莫良宵却笑容不减:“就是!一顿霸王餐而已,我揽月楼楼主还是吃得起的。”

方白知道他在讥她,也不恼,拍拍手向楼上走去:“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收拾自己,稍后我们便去收这顿饭钱,说不定还能剩下一些来。”

“你是说,昨晚那个女人?”莫良宵知道她话中意思:“她只说有事找我,你怎么知道她是给小爷送银子来的,要是没银子怎么办?”

方白回头看了追风一眼,一脸沉重:“那就只能拿他抵了。”

“……”

追风只觉得浑身上下冷飕飕的,简直欲哭无泪,少主这个瘟神还没伺候明白呢,又来了个楼主?

*

京城秋来早,枫红露霜白。

昨晚虽有明月,但夜色朦胧,二人在紫竹林中救下那女子后也没逗留很快回了客栈,今日再回紫竹林,竟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白衣女子所说的听风小筑。

莫良宵手上捏了根光秃秃的竹枝,一边走一边晃:“昨晚莫不是撞见女鬼了?我师父说,长得好看的女人,不是鬼就是邪,我倒宁愿她是鬼,下次遇到,一夜风流,倒也不虚此行啊!”

方白对他天马行空的想象不置一词,踩着一根粗壮的竹子飞身而上,已是秋日,有些竹叶都已变得枯黄易碎,她这么一震,就哗啦啦罩着莫良宵兜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后者有些郁闷的拂开竹叶,却见竹枝梢头,方白单脚而立,在那竹枝沉下的一瞬,又旋身落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端的是漂亮英武,不由得暗中赞叹她内力还是挺深厚的,这轻功更是洒脱。

“看到了什么?”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往前大步行去,阳光透过竹枝的缝隙照在她清秀的侧脸上,莫良宵竟然从中看出她有几分焦急,也赶忙跟了上去。

分开一丛密竹,二人眼前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先是层峦叠嶂一片青葱山脉,山下平湖秋景如诗似画,在湖面之上建有一片水上竹楼,清风迂回,白纱曼回,檐角的铃铛也叮咚作响,使人心旷神怡。

然而方白所急的并非是找到了听风小筑,而是那一行从湖心竹楼出来的人。

为首二人,一人是昨夜白衣女子,另外一人却是身着玄色大氅的男子,手上握着一把折扇,隔得太远,看不清相貌如何,却能看出他身形挺拔,虽已入秋,天气转凉了,但也没到穿鹤氅的地步,这样的衣着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在他们身后,白衣女子带着一个侍女,男子带着一行护卫,那些护卫尽数黑衣,严肃端恭。

“同样是做手下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方白看看身边的男子,又看看人家手下带着的几个跟班不由感叹。

莫良宵咯吱咯吱咬牙:“你这楼主看来是不想做了啊。”

方白抿嘴一笑:“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莫良宵侧头看着她,却见她嘴角绽出一汪浅浅的酒窝,那长睫扇动竟似蝴蝶拍翅,这女子其实长的也不丑嘛。

就在他发呆之际,方白却向前努努嘴道:“他们俩客气疏离,看来不是夫妻。”

莫良宵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那男人好像要离开了。”

第十五章 夫家姓黄

果不其然,他们由连接小筑和陆地上的竹桥上岸,玄色大氅的男人翻身上马,他的侍从也一并上马。

男子抱拳冲女子告别,一抖缰绳,竟向方白和莫良宵的方向驰来。

莫良宵眼疾手快,抓住方白的腰身就飞身跃上了就近的一棵高树,那男子与侍从眨眼间就从他们脚下的大道上驰离。

这眨眼的一瞬,方白看清了他的相貌,清俊,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眸子好似深渊,神色冷峻地看着前方,那双握住缰辔的手却是纤长有力骨节分明。

两人下树,看着过去的马蹄扬起滚滚红尘,方白用胳膊肘拐拐莫良宵:“那人是谁?你认识吗?”

后者摇头:“小爷为什么要认识?武林人士众多,就是写出英豪榜的张元也未必都能认识吧。”

方白有些失望:“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了。”

莫良宵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冲听风小筑的方向看去:“那还去不去?”

“去,有银子为什么不去。”

方白说完就踩着水面拔身而去:“姑娘留步!”

她声音清脆,在山水之间回响,脚尖踮着水纹荡漾出一圈圈涟漪,那光洁如镜的水面上,她身着淡蓝色的银纹褶裙却如一只点水蜻蜓,几个起落就在木桥上站定,拦住了白衣女子和她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