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现在都记得,简然和徐陈砚这俩孩子,从小就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性格。
一个什么话都藏心里,一个什么话都说出来。
一个目标性极强,想要的就必须得到,一个没什么目标,怎么开心怎么来。
姥姥记得最清楚的事,是当初她每天带着三个孩子出去玩,孩子们每天都要抢着坐在小溪旁的大石头上。
简然和高锐生的手脚更利索,但这俩人老在石头下面打架,鹬蚌相争,得利的总是徐陈砚。
他坐在大石头上低着肉肉的小脸,看着他俩打架。
后来有一天,简然发了狠,非要坐到那个大石头上,中午觉都不睡,别人睡醒在洗脸穿鞋,她提前跑出去,终于如愿以偿坐上大石头。
等徐陈砚到小溪边,看都没看简然,鼓了鼓脸,提议道:“宝盖头,咱俩跑着玩吧。”
姥姥还奇怪呢,徐陈砚可不是爱跑着玩的小孩,就看见简然一屁股从石头上跳下来:“好呀!我也要玩!”
结果就是和从前的每一天一样,简然又和高锐生在石头下面打架,始作俑者默不作声爬上大石头,低着肉肉的小脸,看着他俩打架。
姥姥对小霸王简然的印象很深,对小狐狸徐陈砚的印象其实更深。
一个是“谁都打得过只会输给一个人”,另一个是“谁都打不过但是能治得住最能打的人”,像是食物链似的。
这些话姥姥没再跟孩子们说。
只是看着徐陈砚夸道:“躺躺猫长这么高了呀!小时候虽然岁数比嘤嘤大,但是个头儿可没有嘤嘤高,那时候我还担心你长不高呢,现在这么高这么白,可真是会长。在学校里找对象了没有呀?”
高锐生担心徐陈砚觉得尴尬,连忙出来打圆场:“姥姥你说什么呢……我们才高中。”
“高中怎么啦?”姥姥还挺跟得上时代的步伐,“后面你玉良舅舅家的那个儿子,不也是高中吗?谈恋爱被人家甩了,得了精神病,现在整天疯疯癫癫的。”
简然一脸“我要吃瓜”的求知若渴表情盯着高锐生,想听听他家这个玉良舅舅的故事。
然而高锐生无奈地摇头,他姥姥可真是,什么话都说啊。
这个玉良舅舅,高锐生自己也不太熟悉,村子里的人每家每户都沾亲带故,说是叫舅舅,但不知道牵扯到上面多少辈,高锐生对他家事情的了解,仅限于知道有这么个事。
他们正聊着,姥爷回来了,大热的天,姥爷穿着大背心,手里摇着把蒲扇,一看见他们就笑:“这么早就到了呀。”
与姥爷相对的是姥爷,这两个人就像共享同一套表情库,姥爷一笑,姥姥的笑容立马到期,沉着脸不说话。
注意到他俩这个表情的简然和徐陈砚对视,在高锐生背后偷偷笑了。
姥姥不在这屋待着,抱着她的菜盆一声不吭地走了,去院子里择菜。
姥爷去厨房,洗手给大家切西瓜,简然看着姥爷的背影,感慨道:“这矛盾真不小啊……”
高锐生叹气:“要不说呢。”
吃过午饭,三个起了大早又颠簸了一路的人开始犯困。
家里床不少,但是还没来得及收拾出来,姥姥临时安排他们三个睡在炕上。
很有年代感的土炕,炕面被厚实的泥坯砌成,上面铺着姥姥编的炕席,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气。炕沿是用结实的木头打造的,经过多年的摩挲,表面光滑而又带着温润的质感。
简然他们上次来,姥姥跟着他们三个一起睡在这方土炕上,这一次光是他们三个,就已经能把这一方炕占得满满当当。
他们睡觉的顺序甚至都和以前一样,简然和高锐生分别睡在一左一右,中间躺着徐陈砚。
姥姥给他们开了空调,盖好小毛巾被,便出去干活。
农村房子的玻璃不隔音,但是没有地铁、汽车发出的工业噪音,只有乡间小狗时不时低吠,和来自大自然的夏蝉声。
本来只想小憩的三个人,在大自然里放松,越睡越沉。
隐约听到了争吵声,他们被吵醒,才发现三个人竟然一起睡到了日薄西山的时间。
天色从闭眼时的亮蓝变成柔和的橙红,窗外的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空调清凉的风吹在身上,简然睁开眼,和躺在身边的徐陈砚四目相对。
他虽然也刚睡醒,但眼神却不像简然这么惺忪,目光清朗的像在看一场梦。
简然的大脑一片空白,看到他离她这么近,只想摸他的睫毛。
伸出手,刚碰上,却又睡过去了,手还搭在他的眼皮上。
还没睡熟,便被外面的争吵声再度吵醒。
“你别跟我们在一块儿吃饭!”
“我不是这个家的?还没我一口饭吃?”
“你就那么缺一口吃的?”姥姥讥讽道,“那你要吃你自己做,我们吃的是我做的,你别吃我做的饭!”
姥爷气急败坏:“自己做就自己做!我做碗挂面吃!”
三个人从炕上爬起来,本来是想劝架,但没用他们劝,他俩已经停了,各自沉着一张脸,背对着背,谁都不理谁。
高锐生一脸愁苦地看着简然,叹了今天的第八百声气,担心地问:“你那方法真有用吗?会不会这俩人真就这么散了?”
“不会。”徐陈砚声音不大,语气却很笃定,“真正想走的人,是不会大喊大叫的。”
简然看向徐陈砚,他说的这句话,让她想到了另外两个人。
赌气咬牙说了那么多次要分手的周游,魏冉一句话就能把她哄好。
和什么都没说,只是离开周游的魏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