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奶工们轮班,给高管送奶是件肥差,比骑着车在小孩们的吵闹中打?牛奶轻松得多,给领导说?几句好话,舔得好了,孩子上学、就医排号、分房名额都不是问题。

所以大?家都抢着送,唯独谢小龙不跟大家争,他基本上只负责给工人们送奶,跟小?孩儿?打?交道,每天开开心心的。

但有一回,黄家突然要养牛场在下午3点送两?瓶新鲜牛奶过去,不巧的是这天几位送奶工都轮休了,只剩下谢小?龙。

谢小?龙正?在?养牛场忙碌,小?宇带着作业在养牛场陪他。他装好牛奶准备出发,小?宇非要跟着。

谢小?龙笑道:“老跟着我干什么?几岁了小宇同学?”

他臭着脸,爬上后座就不走了。要是谢小龙去别家送奶,他才懒得盯着,但谢小?龙去的是黄家,那个黄雨嘉他早就听说?了,是个鼻孔翻到天上的人。他担心谢小龙去了被欺负。

果然,他担心的事发生了。

黄家住在?六楼,是顶楼,那时候厂里的家属楼哪有什么电梯,谢小?龙提着牛奶爬了六层,敲门,开门的正是黄雨嘉。

一看送奶的不是常来的那几位,黄雨嘉皱眉,“怎么是你?”

谢小龙好脾气地说:“他们今天有事。”说?着,双手往前一递,示意黄雨嘉把牛奶接走。

黄雨嘉却皱眉,退后一步,“你让我自己拿?”

谢小?龙:“嗯?”

黄雨嘉一副小?大?人样:“你们领导没教过你怎么送奶吗?”

小宇听得握紧拳头。

谢小龙却依旧笑呵呵的,“那我应该怎么送?”

黄雨嘉傲慢地朝客厅的桌子抬了抬下巴,“自己放进来?。”

谢小?龙点头,但正?要抬脚进去,黄雨嘉夸张地叫起来,“你鞋这么脏!”

小宇急了,“你!”

黄雨嘉朝他看过来?,眼中的鄙视毫不掩饰。两人之间差着好几岁,小?宇还没海姝高,比黄雨嘉更是差得远。

谢小龙挡了小宇一下,满不在?乎地把鞋脱掉。

黄雨嘉并?没有拿出拖鞋来让谢小龙换上,而?是站到一边,冷漠地看着。谢小?龙赤着脚,大?步走过去,将牛奶放好。笑道:“小?姐,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黄雨嘉不悦地看看地上,还是觉得地板被踩脏了,她似乎想要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比如叫谢小?龙将地板擦干净。小?宇眼睛冒火地想,只要她敢这么说?,他一定冲过去揍她,管她是不是厂长的女儿。

但或许是对谢小龙高大的身躯有些发憷,黄雨嘉到底没敢这么说?,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们走吧。”

下楼的路上,小?宇跑得很快,谢小?龙在后面笑着喊:“怎么了这是?”

小?宇生闷气,不肯说话。谢小龙缓缓骑着自行车,跟在?他旁边,“上来?!”

“不!”

“哟,骨气小伙儿!”

不提骨气这个词就算了,一提小?宇就更窝火,终于发泄了出来?,“她那么对你,你干嘛听她的?就因为她爸是厂长吗?”

谢小龙笑着说:“她一个小姑娘,也?就比你大?几岁,我跟她生什么气?你这么不听话,我生过你气吗?”

小宇嚎道:“这不是一回事!”

出乎他意料的是,谢小?龙点点头,“嗯,这确实不是一回事。”

小宇糊涂了,“那你……”

谢小?龙停下自行车,“你是我的孩子,她只是个陌生人,怎么会是一回事?你要是犯了错,我会教育你。她没礼貌,小?小?年纪耍架子,那是他们家的事,自然有他们家的人去管教他,我费什么力气?”

小宇气鼓鼓地说:“他们家才不管,她就是他们家惯出来?的。”

“那就更不关我们的事了不是?”谢小?龙说?:“自己家长不管,那就由?社会来?教育吧。”

当?时,小?小?年纪的小?宇还听不懂谢小?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后来?谢小?龙再未给高管们送过牛奶,小?宇也?没有什么机会遇到住在九村领导房的黄雨嘉。

海姝来?过暑假时,受邀参加黄雨嘉的生日会,他想跟海姝说?别去,但那时他和海姝还不算特别熟,话没说?出口。下午海姝来?找他玩,他说?:“你不是去参加生日会了吗?”

海姝瘪着嘴说:“好无聊,我想看你做面具。”

他努力压了压上扬的唇角,海姝觉得莫名其妙,“小?宇你笑什么?”

他一本正经地说:“没什么。”

听完谢惊屿的回忆,海姝才知道有这么一段,她和黄雨嘉的交集屈指可数,知道黄雨嘉恃宠而?骄,没想到到了这种地步。黄战勇对女儿?的溺爱也许到了病态的程度。

忽然,海姝感到背脊轻微发凉。越是被父母过分?宠爱的孩子,越是不容易长大?,小?时候物质条件太好,在?尚且年幼的时候失去了所有,这孩子会变成什么样?

谢惊屿被特勤带走后度过了一段封闭时光,当?他挣扎着走出来?时,碗渡街的调查已经停止。他所知道的与海姝大?差不差,但身在?特勤,他可以打听的细节比海姝多。

因为?对黄家的怨愤,当他得知当地警方抓了黄战勇后,极力想要说?服曾文队长,谢小?龙的死可能就是黄战勇干的,因为?黄雨嘉很讨厌谢小?龙,黄战勇这个当父亲的会为了满足女儿而干任何事。

曾队却告诉他,不是这样,黄战勇虽然谋杀了正厂长,但是没有任何线索表明,谢小?龙是他杀的,他也没有那个本事对付特勤。

他嘶吼着说?就是黄战勇,不信把黄雨嘉找来对峙。曾队说,黄雨嘉很可能已经死了。

海姝惊讶道:“死了?”

谢惊屿说?:“如果高明雀真是黄雨嘉的话,那她就还幸运地活着。”

海姝轻声道:“幸运?”

“是,幸运。”谢惊屿说:“因为她的母亲,那个音乐老师,想带着她一起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