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伤心吗？明明知道是假的也会这么伤心吗？”嫦婉问，心中有些难过。

苏浅的魂魄已经消散殆尽。洛卿尘握紧的手心没能留下任何东西，他怅然起身，原本清澈的眸子染了一层灰败之色。

“不，碧城，”洛卿尘摇了摇头，“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阿浅会死，会为了她所爱的天下苍生而死，就像‘会心’那日她许下的诺言一样。”

飞花流弟子升入绿衣品阶便会与师尊进行一场彻夜长谈，飞花流称之为“会心”。会心那晚，该弟子会选择自己今后将要走的道路，师尊也会通过灵台，窥探弟子品性和资质，然后将灭魂决传授给他。

灭魂损行，万劫不复。轮回永诀，道义长存。

意思便是，灭魂决是两败俱伤的强大法术，在对抗外敌，修为不够，但又需要维护正义的时候，可以选择让自己形魂俱灭，与敌人同死。

这是舍生忘我的大道，以一己之躯，拼却百世轮回，守护天道伦常。飞花流的弟子有选择是否修行此术的权利，但几乎无一例外，所有的绿衣弟子都会学习灭魂决。

每个人活在世上，都会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吧，不管是道义、家园、梦想，或者其他。

“那你呢？”嫦婉几乎叫了起来，“你难道仅仅是为了苏浅而活？”

洛卿尘看向她，道：“碧城，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师兄，更不是个好师傅。”他黑色的眼眸不再清亮，整个十方界开始摇摇欲坠。

嫦婉急忙捉住他的手臂，道：“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可以为了圣女死去，我却只愿意为你而活。所以恳求你……跟我一起从这里走出去好吗？”

嫦婉望进他的眼睛。这话她本是永远都不会说出口的，而一旦说出，她又忍不住期冀。

嫦婉走到洛卿尘身边，伸手抱住他，“洛师兄，我喜欢你。从凤凰花林里第一眼看见就喜欢上了。”

这是碧城逃不脱的宿命，她自己，似乎也被卷了进去，想要挣脱，却越陷越深。

嫦婉声音凄楚，想起这几年经历的种种，岑雪儿的离去，韩凌烟的驱逐，同门师兄弟的排斥……

她所爱的人和那些爱她的人，最终都不能留在她的身边，现在连洛卿尘也要抛下自己，为苏浅丧命吗？

0050 第五十章 两个师兄都要我

嫦婉心中悲痛，手臂用力，大声道：“洛师兄，你醒过来，你快点醒过来啊！你不只有苏浅，你还有我，我想陪你一起活着，永远开开心心的活着！地老天荒，此心不悔！”

地老天荒，此心不悔……

这八个字被她拼尽全力喊出，仿佛响彻四合八荒，在天地间久久不散。玉靥挑了挑眉，唇角弯起个不悦的弧度。

嫦婉感到有人揉了揉她的头，她抬起脸，洛卿尘黑色的眸子凝望着她，修长的手指在温润的脸颊上停住，为她拂去泪珠。那俊逸双眸中的灰败褪去，终于看清嫦婉的样子。

“洛师兄，我喜欢你。”嫦婉看着他，又说了一遍。

“我知道。”洛卿尘笑了笑，唇角有疲惫的温柔，“从在若耶泉边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了。”

嫦婉脸上一红，倏然明白过来什么，睁大了双眼。

“你……都记得。”嫦婉不可置信。

看来金眼睛和黑眼睛的记忆是相通的，那她跟金眼睛各种姿势的滚床单岂不都被他看了去？

嫦婉的脸颊爆红，不敢再去看洛卿尘。

洛卿尘凝望着她，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既然你已表明心意，我自当回应。日后你我一心，再无旁人。”

玉靥百无聊赖的看着那对抱在一起的男女，把玩着右手拇指上的血红色扳指。周围的幻象已经褪去，是时候出去了。

忽然想起某只被他扔进来的狐狸。玉靥挑了挑眉，算了，饶他这次。

黑袍一闪，已出了离魂镜。

十方界轰然坍塌，周围景色如同褪了色的电影，嫦婉想要抱住洛卿尘，不妨怀中一松。

四周陷入黑暗，嫦婉茫然四顾，唤道：“洛师兄？”

浓稠的化不开的黑暗中漂浮着一对金色灯笼，灯笼在天空中起伏，朝嫦婉飞来。

嫦婉踉跄后退，森冷寒意拂动她鬓边发丝。

灯笼停在一丈开外，嫦婉这才看清，那哪里是什么灯笼，而是两只巨大无鹏的眼睛！

“别吃我！”嫦婉惊呼，手中灵力顺势挥出，朝那双巨瞳击去。

黑暗中传来怒吼，一条龙尾缠住嫦婉腰身，将她甩到了身上。

掌下冰冷湿润，嫦婉认出了黑龙的鳞甲，放下心来。她竟然再次进入了洛卿尘的识海。

黑暗涌动，仿佛有实质般被黑龙吞入口中。嫦婉逐渐能看清眼前事物，她紧紧搂着黑龙的脖颈，黑龙眼眸转动，似是在警惕着什么。

轰然巨响中，一条一模一样的黑龙从天而降，伸出尖利的爪，朝地上的黑龙抓去。

黑龙尾巴勾住嫦婉，将她放在地下，怒吼着冲上天空，与那条突然出现的黑龙战在一起。

闪电劈裂苍穹，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嫦婉被这足以震慑天地的威压吓住，不敢动弹，只呆呆看着空中两条纠缠混战的神兽。

他们长得太像，嫦婉根本无从分辨哪条是黑眸洛卿尘，哪条是金眼睛的。

龙爪抓破龙鳞，龙血纷纷落下。嫦婉抬手去遮，袖子很快便变作赤红。

她有些焦急，在狂风骤雨中站起，朝空中的巨龙大喊：“停下！快停下！”

巨龙厮杀正酣，哪里听得到她的叫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响彻寰宇，金色神光闪过，两条龙齐齐摔落下来，将地面砸出深深巨坑。

嫦婉跑过去，挥开纷飞的尘土，朝坑里张望。

坑里的巨龙消失，化作两个长相相同的男子，一个黑衣，一个白衣，正对彼此怒目而视。

他们身上均有血迹，一时看不清哪个受伤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