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修“嗯”了声，起身走动间，脚腕上的水晶铃铛便清脆地响了一声，刚刚恢复白皙的面庞又不可抑制地红了。

嫦婉笑了笑，快速穿好衣物，拉住他的手，朝楼梯走去。

他们所在的阁楼位于一家店铺的上方，灵修带着嫦婉穿过空荡荡的摆满各类冰雕花瓶的大厅，来到街上。

0191 第一百九十一章 娼妓

天色灰蒙蒙的，没有阳光，积雪常年不化，有些凝固成坚冰。冰族人把坚冰打造成房屋以及各种用具，不大的城镇如同晶莹剔透的幻境。

灵修绕过几条街道，拐入一个巷子，愈走愈加偏僻，冰雪筑成的房屋也越来越低矮。

嫦婉好奇地观察四周，那些低矮的房子多数门扉关闭，光线透不进去，黑漆漆的。

一路走来，不时有奇怪的声音从房子里传出，像是女子痛苦又带着些快意的呻吟。

嫦婉眉头越皱越紧，终于断定那些声音的来源，脸色有些不好看。

灵修没有回头，感觉到身后人的脚步逐渐放慢，解释道：“这是冰城的娼妓街，那些没有能力养活自己的女性冰魅住在这些破旧的屋子里，靠出卖自己的身体为生。这里住的是冰族最低贱的人群，那些女子甚至可以为了一碗肉粥陪两到三个男子睡觉。”

“原来你们跟人族一样，也会有等级之分。”嫦婉道，不忍再听那些低矮屋檐下传出来的呜咽声。

灵修笑了笑，声音带着讽刺：“不只是冰族和人族，妖族、魔族，甚至是仙门也有等级之分。弱肉强食，弱者在哪里都得不到庇护，都会受到欺凌辱虐，都活得没有尊严。而我们的等级制度又与其他种族不同，我们都是贱民，然后在贱民中又分出更为卑贱的品种。”

“为什么要这样说？”嫦婉反驳，“你不该如此自轻自贱。”

灵修沉默了半晌，仍旧没有看她：“还记得我在冰裂峡谷下跟你说过的话吗？这是块被神遗弃的土地，住在这里的子民一生都要与苦厄为伴。这是我们逃不脱的宿命。”

嫦婉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旁边的一座矮屋的房门突然被从里面撞开，一个妇人被扔了出来。

那妇人头发披散，遮住了面容，一身肌肤却是细腻润泽。她衣不蔽体，显然是刚从床上被踢出来的。

屋内传来男人愤怒的低吼：“臭娘们，会不会伺候人！本来想玩点新鲜玩意，却来扫老子兴致！不愿意，不愿意就不要做这一行啊！狗娘养的！”

一阵寒冰从屋内蔓延出来，冻住妇人脚踝。妇人惊恐万状，顾不上身上衣衫不整，顺手抱住面前人的脚，叫道：“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吧！没有人救我，我……我就要被他玩死了。求求你，好人……”

冰冷的泪水顺着妇人面颊流下，她抬头看向被自己抱住脚腕的人，希望自己凄楚的面容能打动他的心。那布满泪痕的脸却在看清头顶之人的容貌后呆住，然后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般撤回手，发了疯似地朝身后的屋子爬去。

那屋子里有令她恐惧的东西，然而现在她却义无反顾地扑了回去。房门砰地一声关闭，男人带着淫秽的侮辱隔着门板传出，接着便是妇人夹杂着痛苦的尖叫和哀嚎。

灵修没有动，从那妇人抓住他脚腕开始便没有动过。直到屋子内的声音小了下去，变成另一种味道的呻吟，他才抬脚继续朝前走。

他俊秀的脸上没有表情，许久之后，嫦婉才开口问道：“你认识那个女子？”

“陌生人。”灵修淡淡道。

“可是她必然是认识你的。”嫦婉道，见他不语，也不想再刺探，跟在少年身后走进一家小院。

灵修在院子中停下，垂目看着院中细雪。

“怎么了？”嫦婉问。

“有人来过这里。”灵修道，想到什么，朝屋内跑去。

院中铺了薄雪一层，嫦婉并未看到任何脚印，不知灵修是从哪里看出有人来过。她走进屋子，感觉到空气中的灵力波动，眼眸微转，看到跪倒在桌子旁的人。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嫦婉问，有些担忧地探了探白须老者的鼻息。

灵修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我们来晚了。”

白须老者面容平静，眼睛微合，骨瘦如柴的右手食指伸出，指向某个地方。嫦婉朝那里看去，是一个蓝色玄冰打造的镜子。

灵修伸出右手，放在老者额头，蓝色的光芒闪过，老者的身体逐渐缩小，最后化成一只生有翅膀的透明飞鱼，朝灵修甩了甩尾巴，飞上天空。

“你是在超度？”嫦婉问。

“我们叫往生。”灵修道，缓缓收回手，望着那个没入天空中六瓣雪花中的飞鱼，眼神有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空茫，“因为生存幻境的恶劣，冰魅往往活不过四十岁。木南活了六十年，已经算是我们这里的寿星。我们死后，灵魂不会灭，如果心愿已了，会化成本体模样，飞入云层往生。等到五十年一遇的极夜，随着流星落入南海之泽，重新幻化，开始新一轮的生命。所以我们从不畏惧死亡，因为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漫无目的的生。”

0192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天神的惩罚

嫦婉忽然有些心酸，想要抱住面前这个纤细柔弱的少年。

她走到灵修身旁，搂住他的腰，道：“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冰雪，没有欺凌的地方，那里有五彩缤纷的鲜花，有生满绒毛温柔可爱的动物，有爱着你的愿意用热情温暖你的人们。相信我，你的世界会充满阳光，再也不会有阴霾。”

嫦婉感觉到怀中少年僵直的身体软化下来。灵修冰蓝色的瞳孔恢复灵动，他感受到嫦婉温暖有力的心跳。

“我相信你。”少年道。

嫦婉抬头看向他，少年在对她微笑。

嫦婉情不自禁，闭上眼睛，轻轻亲吻了下少年苍白的唇角。少年身体微微一滞。

嫦婉已经放开他，笑道：“在我们离开前，我还想听听你的故事，关于冰族，关于这个被遗弃的世界。”

少年点头：“我会慢慢说给你听。走吧，我们先去神渊，帮你找到那个东西。”

“可是，”嫦婉疑惑，“木南长者已经死了，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们神渊的方位。”

灵修唇边露出笑意，道：“木南长者已经告诉我们了，他手指的方向，是极南之南，南海之泽。”

极南之南，南海之泽，便是位于极南之地更南边的泽之国度。在这片土地上无法使用术法，嫦婉便跟着灵修徒步跨越整片冰原，走了七日，周围景色不曾变化分毫。

嫦婉空间戒指里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灵修每日会潜入冰下暗河觅食，寻来新鲜的海鱼，用极薄的银刃切成片，让嫦婉生食。这些鱼类肉质紧实，且没有腥味，很是可口。

第七天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个极为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从西边而来，前往东方。

那些冰魅容貌俊美，腰部以下却没有脚，而是布满鳞片的鱼尾。多数是成双成对地赶路，只有少数孤单一人，跟着大部队沉重迁徙。

嫦婉从空间戒指里拿出毯子，铺在冰面上。灵修坐到她身旁，两人看着不远处停下休憩的队伍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