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有一个问题。

“司空摘星是从神侯府出?去的。”等金剑和银剑撤掉了席面,换了清茶上来,无情才淡淡道,“虽然此事知道的人不?算多,但消息是瞒不?住的,还是要有个说法。”

无情现在已经不?提要把胡不?萦摘出?来的话了。

没准他这里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替她撇清了关系,一回头,她又折腾出?了新的动静,到时候,反而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反正现在动的是相府,朝中上下,除了奸党一系,谁不?乐见其成?想来不?会拒绝为他们稍作遮掩。

追命说,“不?如就假装与他们不?太熟悉,搪塞过?去也罢了。反正相府对我们,一向是疑心更多,也不?在乎多怀疑这一分?。”

无情淡淡道,“何必假装,本来难道就熟悉吗?”

展昭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到这位威势极重、深沉缜密的大捕头,竟也会说出?这样负气的孩子话来。

但也正因为这样的人竟说出?了这样的话,才见得?他的真心。

他不?愿让无情知道自己有所察觉,便道,“恐怕不?行。他们在府上住了几日,进出?时总有人看?见。”

“那?索性就说他们从前救过?我,所以司空摘星被抓之后?,就找上门?来,因我不?在府中,才暂时留他们住下。”追命又道,“到时候相府若有话说,正好我避出?去,暗地里去查慕容秋荻那?条线。”

“也好,总不?能把人都困在这里,终归还是要做正事的。”无情点头。

展昭见这个话题结束,略一沉思?,又说,“大理寺那?边的人不?足为虑,但刑部那?位捕头,还要劳烦大捕头这里打个招呼才好。”

那?位虽然武功粗浅,但是办案经验老?道,未必没有发现那?八道印痕,但他当时也没有说出?来。无论是因为什么,都可以先接触看?看?。

既然大家?一同对相府隐瞒了一些线索,接下来还是继续统一口径的好。

追命道,“我亲自去同朱月明朱老?总说。”

追命说走就走,仗着轻功,也不?走门?,穿窗而出?,很快就不?见踪影了。

剩下的两人沉默了片刻,正当展昭犹豫着是否要起身告辞时,无情忽然问,“展护卫能做到吗?”

“什么?”展昭一怔,但旋即就反应过?来,无情问的是他的轻功。

在从望月楼上自然坠落的小球落地之前,号称是“御猫”的展昭,是否能如楚留香一般,登上望月楼顶?

展昭虽不?知一枚小球落地需要多长?时间,但习武之人,终究是有几分?傲气的。不?是自负,只是对自己的武艺,对自己脚下的功夫、手中的武器,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

如果没有这样的自信,那?任是再好的功法、再锋锐的武器,也无法练到他们这种层次。

入了公门?,跟着包大人办事,展昭行事渐渐淡去了江湖气,多了几分?谦冲自守,但在这种事上,还是不?肯让人的。何况问他的还是无情,所以他说,“那?要试过?才知道。”

“那?就试一试。”无情望着窗外,淡淡地说。

展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一个捕快扶着佩刀快步朝这里走来,心想麻烦来了。

果然,片刻后?,门?口便有人高声禀告道,“大爷,相府来人,请您和三?爷、展爷即刻过?去。”

……

陆小凤是被脸上的痒意唤醒的。

他陡然一惊,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这一觉睡得?好沉,以至于他完全卸去了防备,甚至都没有察觉到有人摸到了自己身边。

身体下意识地紧绷,已准备好了趁其不?备反击,但下一瞬,陆小凤就听到了一阵轻轻的笑声。

是那?种努力忍耐,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的,带着气音的笑。他甚至有种错觉,觉得?脸上似乎能感觉到对方笑时呼出?的热气,带着一股他熟悉的温暖甜香。

他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这股香气。

于是紧绷的身体又悄然放松,陆小凤懒洋洋地躺着,感受着柔软的毛笔尖在自己脸上移动。

不?知道是不?是前面错过?了太多,他并?没能猜出?胡不?萦到底在自己脸上画了什么,只知道那?股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难以忽视。

这种折磨,简直比他在最恶劣的环境里潜伏、被山林里的蚊虫叮咬而不?敢动手拍打时的感觉,更加无法忍受。

陆小凤集中注意力,打算想点什么别的,转移注意力,却总是失败。意识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总是不?自觉地调动起全身的感官,去捕捉那?一抹忽近忽远的香气。

他疑心自己的脸是不?是红了,很怕会被对方发现。

但幸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的感知里,仿佛有一千年那?么久脸上的痒意终于消失了。

这么说似乎也不?确切,因为那?一直在脸上描绘的笔尖虽然没有了,但那?股恼人的痒意,却似乎仍长?久地残留着,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碰。

香气却没有远去,依旧浅浅淡淡地萦绕在鼻尖。

似乎那?将?他的面部当成画纸,肆意描绘的人,正在欣赏自己的大作。

陆小凤倏然睁开了眼睛。

然后?就如他本人预想的那?样,对上了一双明亮的、还带着笑意的杏眼。

似乎没想到他会忽然醒来,那?双眼睛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显得?更圆更有神了,在主?人反应过?来之前,就那?样愣愣地盯着他。

陆小凤觉得?,那?股原本只存在于脸上的痒意,似乎正在朝着全身扩散,并?且同时侵入肌理、深入骨髓。

像是一点火苗,在他的四肢百骸里不?受控制地流窜。

为了掩饰身体上的异样感,陆小凤几乎是仓皇地开口,“好哇!干坏事被我抓住了!”

胡不?萦终于反应过?来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下一瞬人就已退开了几尺远,但嘴上却毫不?相让,“我本来只是来叫你们起床的,是你一直不?醒。”

晨间的风从两人中间吹过?,带走了那?股无处不?在的甜香,也带走了陆小凤身体上和心理上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