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1 / 1)

直至夕阳洒满地板,直至天色昏沉,直至室内慢慢暗下去,穹顶上那些浮华的壁画全变作一团彼此交融的黑暗。

有神官来寻找他,教皇挥手让人退下。

这时间里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在空荡和寂静中望着神的面孔。

他曾无数次低头跪在神的面前,在人人认为他是在祈祷之时,他心里从未想过要祈求这所谓的神,在祂面前忏悔,对祂的慈悲感激涕零。

而今才是他第一次祈祷。

教皇回到塔楼时是深夜,高塔的最顶层仅供他一人使用。长廊中灯光不灭,他看见艾西孤零零地徘徊在走廊里。

薄薄的睡裙外她披着外套,赤脚穿着厚毛绒拖鞋,瓷白的脚踝裸露在外,双手交握,形单影只地在门口不安徘徊。

她还不知道她的妈妈已经到来。

“怎么还在这儿?”教皇问。

“我在等你。”艾西说,“因为你一直没回来,所以我出来看看。”

今夜她一直没能睡着,睁着眼睛躺在黑暗里。

身边的位置一直空着,不知怎么让她觉得担心。

以往每一个夜晚,教皇都睡在她身边,这次却不在,总令她心里不安定。

长廊静谧无声,窗外模糊有风刮过。教皇低头看她,恍惚回到了从前。

在她会仰起脸来踮脚亲吻他的唇的时候。

那一刻的恍然极快掠过,他笑着说:“是担心我去地牢里杀了希欧多尔么?”

他看见艾西抿住唇,眉头皱起来。

“我知道你不会的。”她声音轻轻地说,“而且……我也担心你。”

第271章 白银骑士if线(68)

说得好像是真心话一般。

教皇抬手触碰艾西的脸颊,指尖触着耳后,溶溶暖意从皮肤相贴处传递,从头流到脚底,夜晚的寒意像白雾一般被蒸发而去,仿佛温泉热水浸泡过每一根骨头。

从前艾西一直认为他的体温低是由于先天体质虚弱,在每个冬日里不厌其烦地握住他的双手,试图将之温暖。

其实他从来不觉得冷。

“不想问希欧多尔的消息吗?”教皇将她的发拈在指尖,问道。

艾西沉默了一会儿,才发问:“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被关在地牢的最底层,是不见日光,阴森可怖的地方。你从前也去过那里。”将脸畔的棕发一圈圈绕在手指上,教皇低头凝视她的面庞,“地牢里没有人能困住他,是他自愿留下,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越狱来见你,到那时,我是不是该祝福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看见艾西的眼睛颤了颤,脸色白得好像比方才还要冷。

“能不能把他关在一个能见到光亮的地方?”她抓着自己的衣摆,小心翼翼地问他,“只要能见到一点天空就行了,只要手掌那么大的窗户。”

“他是圣骑士。”教皇的手指松开,头发也一圈一圈地散开来,散落在她脸颊边“如果他要越狱,这里有有谁能拦得住他呢?即使他站到你面前,对你伸出手说要带你走,你也能保证,你不会同意么?”

艾西没法回答。

教皇轻轻笑起来:“是啊,在小时候,他见不到太阳,生来得了那样的病,真是可怜。”

“他的父亲对他毫无感情,我的父亲已经死了;他的母亲厌恶他,而我的母亲即使面对面站在我面前,也不会同我说说一个字;他的叔叔在为他求情,他的老师、他的教导者、他的同僚,还有你,你们所有人都在为他求情。”他捧着艾西的脸,声音温柔,心底里无数暴虐涌动,“因为我是圣子,我拥有一切,所以我就得把你让给他?”

“不可能。”教皇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他找来所有人,用所有事来证明他们曾经的亲密无间。人人皆知那份亲密,唯独不存在于那个当事人的记忆里。

人们把一切怪罪到命运头上。

命运曾经将一切给予他,而后又在转瞬之间剥夺。

他于失去的那一刻开始憎恨所谓的命运。

艾西握住了他微冷的手。

她用双手握住他的手掌,而后贴上自己的脸颊。动作笨拙且刻意。

“我答应过你……我会留下的。”艾西仰起头看他,浅褐的眼睛里留有他小小的倒影,眸光既无辜又无措,“我不会走,我不会去别的地方。”

教皇在她的眼中看见自己。

他本有许多问题要问她,要她用自己的家人来立誓,来说永远不离开他。可最后,他只是低头吻了她。

这一次,没有任何拒绝。

白银圣骑士是被秘密送进地牢。

秘密维持得越长,它就越发人尽皆知。以赫伯特为首的一派在枢机院掀起猛烈的声浪,裁判庭未对希欧多尔做出任何审判,亦未拿出任何证据,甚至没有提供任何一个靠得住脚的罪名。

属实荒唐离谱。

与赫伯特争锋相对的是第拉尔,他是教皇还未继任时就一手提拔而来的亲信,年纪轻轻,又无显赫家世,除了靠拢教皇以外没有别的靠山,是最适合用来当刀子的人选。

枢机院宰执戴斯蒙德表面中立,却也隐隐施压,希望教皇尽快将人释放,不让事情进一步闹大;骑士们本是圣子的支持者,此时见同僚不明不白地被关押,不免唇亡齿寒,已在沉默中选边站队。

在这场党争中,第拉尔势单力孤。

第拉尔心底未必不认为教皇行事太过一意孤行,可他仍渴望权力,哪怕是硬如石头的面包,年轻的红衣主教也只能咬牙咽下去,在枢机院里充当教皇的疯狗和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