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霖眼里的好奇之色散去，转向简洵，“你也是的，救了人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人讲，搞得今天陆先生上门，我和妈急急忙忙买菜。”

救……人？简洵的心卜通卜通，偷偷看了一眼陆珩，脸皮像被雨水浇久了那般白着。

陆珩应是有所察觉他的视线，却没有转头，而是看着李霖，口吻带着回忆的感叹，“你都不知道，那天我出了赌场，去餐厅吃饭，就是那么不巧，哮喘发作又没带药，还好碰上阿洵及时将我送医，不然已经没有这条命在。”

“事后我要谢阿洵，他怎么也不肯，搞得我还被爹地骂，救命的大恩情都不还……”

陆珩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诉说，用词其实有些夸张，李霖却很受用，目光在陆珩腕上手表略略一顿，笑着接过话头，“阿洵都没有跟我们讲，搞得今天……没有好菜。”说着，他侧过身体向着简洵，“你怎么还站在这里，赶紧换了衣服去帮妈，妈一个人在厨房哪里忙得过来。”

他眼带笑声低低，搁哪个外人都看不出毛病，简洵却是听明他话中熟悉的冷漠，僵硬的四肢瞬间活过来，点头后进了房间。

陆珩目光不着痕迹黏在简洵后背，见他进了右边的小房间，心里升起疑问，没记错的话，李霖刚才进出的是左边的？他们难道是分房睡？

脊骨似被这忽然的念头鞭了一下般发着麻，陆珩不着痕迹收回注视，接了李霖倒过来的茶。

换好衣服的简洵一进厨房，曾丽琴把推拉门“砰”得就是一关，把一把豆角和两条鱼扔给他，“打电话让你打的士回来？这回来用得上半小时？存心磨磨蹭蹭想累死我是吧！”

简洵没有再次解释雨天堵车，拿了菜篮默默摘豆角、杀鱼。

雨停黄昏之际，李家餐桌上摆了丰盛的一桌菜，糖醋鱼、干锅虾、红烧排骨、板栗鸭汤、白灼菜心……李霖特地把那道葱烧猪扒放在陆珩面前，“我妈的拿手好菜。”

“哦！是嘛，那我要好好尝尝。”陆珩脸上的笑容十分地恰到好处，拿了红酒要开，被李霖接过后，望向在门边换鞋的简洵，“不是要开饭了嘛？这是……”

曾丽琴笑着，“我喝不了酒，让他下楼买瓶椰汁。”

陆珩眼睛一眨，随即摸向自身口袋，懊恼站了起来，“唉呀我烟掉了，我也下楼一趟好了，车里还有我去拿。”

“你抽什么烟？让阿洵顺手买上来不就行了。”李霖不以为意，“又或者你抽我的？”他把烟盒把陆珩手边推推。

“啊……这个啊。”陆珩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个我抽不惯。”

几乎是瞬间，李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的笑淡了淡，“那行，我们等你上来再开饭。”

“不用不用，你和阿姨先吃，阿姨做菜这么辛苦还要等我那多不好意思。”说着，陆珩便站起来，一副生怕他们空着肚子等他的为难表情，几步出了客厅。

简洵有意跟他岔开，出了门后磨磨蹭蹭，下楼梯前特地往下看了看，不见陆珩身影才抬步。

不过他才走出单元门，右手边凭空横出条男人手臂，一把把他拽进楼与楼之间的过道里。

雨方停，潮湿的空气中有青苔气味，简洵吓了一跳，站定对上陆珩冰冷中带着探究的目光。

“你到底想干什么？”简洵抽回自己的手，在排水口的嘈杂排水声中压低声音质问陆珩。

“你跟李霖，真的领了结婚证吗？”

简洵瞪大眼睛，根本搞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直觉等待自己的不会是好话，抿紧褪去血色的唇，点了头。

陆珩声有冰霜，“不是保姆证而是结婚证吗？”他嗤声笑，“我差点儿就以为婚姻登记中心改办业务了。”

他逼近简洵，“你平时下班，就是像今天这样伺候李霖这样给他烧饭吃？他断手断脚？一瓶椰汁非得你下楼买？”

他话如把越剪越利的剪子，一层层破开简洵皮肉，简洵痛得怔怔抬头，意识到他下楼拿烟的真正目的。

“你……”

“我什么？我他妈根本就不吸烟！”提起这个，陆珩更是怒火中烧，“李霖平时也这么在家里吸烟吗？”

他拔高的声调挑动着简洵的神经，简洵木然抬起头，正对上二楼一个因声探出头来查看的陌生人的脸。

回过神来的简洵猛地推开陆珩的人，跑出楼与楼之间过道。他下楼是买椰汁的，不是为跟陆珩吵架，小区里这么多人，其中不乏曾丽琴的熟人，如若刚才二楼那个人认识曾丽琴……他不敢往下想，出了小区快速过马路，进了对面便利店。

而过道里，被简洵推开的陆珩先是怔了怔，后踹了一脚墙，追了简洵过去。

便利店里，他再次将简洵堵在货架前，一言不发，大有一副简洵不说清楚，他俩就在这耗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简洵怀里抱着椰汁，白炽灯下，脸色有种病态的惨白，眼圈一点点红透，“阿珩……他们还在楼上等着。”买个椰汁拿个烟的功夫，已经太久太久。

陆珩不为所动，眼底不知酝酿着什么，目光如牢。

简洵吸着鼻子，放软了声哄他，“我和李霖怎样，是我和他的事。你不要来家里，在酒店……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不来家里呜……”

家里……陆珩脸皮像是瞬间被这两字狠狠蛰了一口，痛意蔓延，不可忍受。他抬手就要捏住简洵肩膀质问，却在触及简洵眼眶时一愣，面沉如水侧过了身。

什么都可以答应吗？好啊，好一个什么都可以答应！

13

结了椰汁的账，身后如有鬼追，简洵快快过了马路，背影很快消失在小区后。陆珩则在货架旁站了许久，方沉着脸随便买了包烟，揣进兜里做好样子上了楼。

李霖和曾丽琴早已动筷，陆珩坐下后与他母子俩吃喝闲聊，看不出任何异样，半饱之际，主动冲李霖挑了个话头，“听阿洵说，你和亲戚开了个营业厅？”

陆珩带来的红酒好，李霖喝了不少，上脸泛红，嫌热正脱了T恤，听见陆珩的话，夹菜的手顿在半空，转头撇了一眼简洵，“是啊，和我大姨家的表哥合伙，小买卖。”

陆珩笑着解释，“是这样，我出院后找阿洵表谢，越看他越觉得眼熟，你猜怎么着，回去翻高中毕业照，我俩竟然是高中同班同学呢，就叙旧聊了聊。”

“哦――是嘛。”李霖一副恍然，酡红的腮肉笑得往上耸，落下夹菜筷子。

“你们营业厅，酒店的宽带业务应该能办吧？我前几天跟那边负责人吃饭，他说之前办的宽带不好不行，下月到期不准备续了，你那儿要是能办岂不是好？”

陆珩一席话落下，抿了口红酒，李霖和曾丽琴双双住了筷，相视一眼后，似都有些愣住。

还是李霖反应快，先回过神，笑得见牙不见眼，“能啊，怎么不能？就是不知道酒店在哪个区有几家呀？”

“几家我忘了，市里四个区加起来应该有十几家？我爹地出国前一股脑丢给我，我哪儿管得过来，交给他们打理定期给我汇报而已。”

“这样，我给他号码给你，你明天再问他详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