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真紧握着长剑,坚定地摇头:“男女授受不亲,我不好帮你的。你若实在不成,船上有郎中,我去替你请来。”
“……”季温瑜强撑着将药粉洒在腰际的伤口处,看了看船只行驶的方向,“姑娘可是要去长安?我父亲在长安还有几个故交,本也是打算往那边去的,还请姑娘给我安置个隐蔽些的住处养伤,顺路送我一程。”
他从怀里摸出个通体无瑕的流云百福玉佩,递给谢知真:“我如今身无分文,这玉佩权当谢礼,待往后安定下来,再去姑娘府上正式道谢。”
见谢知真不肯走近,他便用了些巧劲,将玉佩轻轻掷在她手里:“我知道姑娘的顾虑,我向姑娘保证,在船上的这些时日,绝不随意走动,更不会让旁人发现,坏了姑娘的清誉。”
谢知真沉吟许久,见他确实有些落难贵公子的气度,这玉佩又成色上等,不是寻常百姓家应有的东西,便信了几分,带着他走到船舱底部,打开一间装满绸缎布料的库房,道:“你先住在这里罢。”
季温瑜艰难地挪进去,见她莲步轻移,从上面取了些食水下来,一如既往的体贴周到,身子又发育得好,前凸后翘,心里便生出痒意,有冲动想把她压在这如云似锦的绸缎堆里好好弄一弄,无奈有心无力,只得作罢。
失血过多的人口渴得厉害,看着季温瑜将她端过来的一大瓯子水喝了个干净,谢知真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她瞧着这人有功夫在身,害怕引狼入室,害了满船人的性命,因此往水里下了些软筋散。
这药无色无味,服下之后全身酸软,虽可如常行动,却发挥不出半点内力,与普通人无异,药效可持续十天左右。
说起来,这还是临别之时弟弟留给她的,除此之外还有些五花八门的暗器、毒药之物,说是关键时刻可以用来防身,她本来以为不会有用到的机会,没成想用在了这里。
虽然有些过意不去,可她确实不大放心季温瑜。
季温瑜一无所觉,放柔了声音和她说话,力求留下一个好印象。
谢知真并无和他谈话的想法,谨慎地走出库房,白嫩的手指摸向沉重的铜锁,道:“温公子,为防下仆擅入,我将门从外面锁上,往后每隔三天,给你送一回食水和药物,你看成么?”
季温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她这到底是在防下仆,还是防他?
他知道她内心疑虑未消,不好说甚么,强撑着笑点点头,目送她离去。
或许是失血过多的原因,他处理好伤口,感觉浑身乏力,困意翻涌。
躺在柔软的布料里,他回忆着她方才提防的表情,倒生出几分喜欢。
她和前世里一样贞洁娴静,不会因为他这个夫君的低贱出身而心生嫌恶,也不会因为俊美男子的示好而意乱情迷。
她就该像这样干干净净,如同上好的白绢一般,乖乖等着他涂抹第一抹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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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第七十五回 蒙欺辱睚眦必报,送衣食话不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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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如坐牢一般在库房里住了三天,伤口虽然已经结痂,季温瑜仍觉浑身无力。
不过,这状态比他油尽灯枯时的身体要好得多,他已经很满意。
多少帝王求长生而不可得,他却能够拥有死而复生、重新来过的机缘,实在是千古难遇之幸事。
季温瑜的衣襟里藏着一本记录了江南各府要员数年来行贿受贿的账册,证据确凿,足以将半边江山掀得翻天覆地,对宁王麾下最强大的一脉势力重新洗牌。
他还记得,前世里的这个时候,他虽然明面上依附于太子,背地里却一直不甘心,想要凭自己的本事做出一番丰功伟绩,让父皇看到他的存在。
因此,他潜伏江南半年之久,以命相博,又不顾虚弱的身体,披星戴月策马赶回长安,无比紧张地将账册献在父皇面前,期待能获得他的另眼相待,或者,哪怕只有一句夸奖也好。
可父皇神色冷淡地翻了两页,便将账册摔到他身上,厉声喝问:“孽子!你罗织这样的罪名,妄图攀诬?Z儿,居心何在?”
原来,他的父皇早就瞎了眼,盲了心,刚愎自用,偏听偏信。
他被驱逐到殿外,在滴水成冰的寒冷天气里跪了整整六个时辰。
期间,品阶大小不等的官员往来穿梭,对他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名义上的妹妹――乐安穿着火红的骑装,手里拿着小马鞭,兴冲冲地跑过来找父皇撒娇,瞥见他跪在地上,恶劣地扬起鞭子,往他胸口狠狠甩了一鞭。
他本来就处于强弩之末,生生受了这一记,立刻皮开肉绽,匍匐在地。
乐安咯咯笑出声,语气轻快:“六哥,对不住,我不太会使鞭子,一时失了手。”
她甚少唤他“六哥”,平日里总是随宁王一起叫他“杂种”、“野种”,这会儿这么称呼,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到后来,又是太子赶来救了他,陪他一起跪下求情,更有一众老臣帮太子说话,父皇才恩准他回去。
他登基之后,先是将丽贵妃做成人彘,丢在最肮脏的茅厕里,无论太监或是宫女,但有在她身上溺尿屙便者,便可去敬事房领一两银子。
至于乐安,他笑着使人将她捆在木桩上,亲自动手,用蘸了盐水的鞭子把那张花容月貌的脸抽得血肉模糊,接着把她扔到贩夫走卒们都嫖得起的下等窑子里,给臭烘烘的男人们?H,一次只收一文钱。
宁王是他名义上的兄长,不好撕掳得太难看,季温瑜便教太监们押着他,白天观赏母妃伺候宫人排泄的奇观,晚上便坐在亲妹妹身旁,手里举着个托盘收钱,口中还要感谢那些愿意光顾他妹妹生意的客人,直到收够满满一盒子铜钱,才能回去休息。
如是不出半月,宁王便疯了个彻底。
从回忆中抽身,季温瑜将账册放在阳光底下,一页一页晒干,不打算再做前世一样的蠢事。
他就在这条船上好好养伤,闲来无事逗一逗美人,待回到长安之后,便把这证据呈给太子做大礼,请他为自己做主,早日将谢知真娶进府里。
至于太子拿了这证据,是忍气吞声也好,是跟宁王斗得你死我活也罢,都与他不相干。
是夜,月明星稀,水面上起了一层薄雾,如梦如幻。
季温瑜坐在暗色的布匹之中,身上依然是漆黑如墨的夜行衣,长发简单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脸侧,脸色发白,显出些许憔悴,却更衬得眉目深邃,气质清贵,俊美如同谪仙。
谢知真打开铜锁,站在门边不肯进来,将食盒并包裹轻轻放在地上,客气有礼地道:“温公子可好些了?”
她穿着身月白色的衣裙,披着件白狐裘,干干净净,不染凡尘,令人生出可望而不可即的渺远之感。
季温瑜咳嗽了几声,哑声道:“好多了,有劳姑娘费心,还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