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真性情宽仁大度,柳莲儿又温婉动人,二人都不是难相处的性格,许能相处融洽,情同姐妹。
只是长辈那边,只怕不好打发,谢知方更是个刺儿头,这事有些棘手,他一时还未拿定主意。
柳莲儿擦着眼泪,柔顺答应,将玉佩捧在心口,不胜爱惜。
却说谢知方气呼呼地回到谢府,摔花瓶砸茶碗地发了好一通脾气,心里料到此事不谐,齐清程是个靠不住的绣花枕头,咬了咬牙,径往姐姐的院子去。
他狠着心将通房的事说了,问谢知真道:“姐姐,我怕你嫌这事恶心,本打算瞒着你,让他悄悄料理了的,谁成想他的耳根子竟软到这地步!姐姐你只说一句,这厮你还愿不愿嫁?你若不愿,我自有一万种方法将婚事搅黄,又教他们家挑不出咱们半分毛病!”
可打老鼠难免伤着玉瓶儿,姐姐的名声多多少少会受些影响。
想到这谢知方便恨得咬牙切齿,一张俊脸也扭曲得如同鬼刹阎罗。
谢知真怔了好半日,低低叹了口气,道:“那日你好端端地提起通房,我便隐约猜着此节。”
她反过来安慰他:“姐姐之前说过的,期盼‘一生一世一双人’,咱们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奢望罢了。齐国侯府显赫如斯,便是走了这两个,等成亲后,后宅里的长辈们还不知道要赐下多少个丫鬟姨娘,我难道能一一拒了不成?得个善妒不容人的名声,多好听么?”
谢知方欲言又止,恼道:“那咱们就不嫁给他!我还就不信了,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还找不到一个干干净净、只钟爱姐姐的男人?”
“又耍小孩子脾气。”谢知真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温柔,“定亲之时,我便仔细忖度过这些。他若待我一心一意,我自然投桃报李,他有所保留,我便也守着本心,关起门来好好过我的清静日子。左不过匆匆几十年,任他多少莺莺燕燕,总越不过我去,许多事情不必太过计较。再者,这门亲事已是箭在弦上,贸然悔婚,对我们谢家绝非好事。往好了想,他齐国侯府毕竟树大根深,等我站稳脚跟,对你的前程和婚事都大有助益,咱们也不是全然吃亏,对不对?”
她如此看得开,又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倒教谢知方心头越发酸涩懊恼,气得用拳头将黄花梨的桌案砸得“砰砰”响,几乎散了架。
到最后,他还是没有把话说死,摞下一句:“姐姐手里的针线活,都停了罢,往后我再也不会替那厮捎带什么东西进来。至于这婚事,左右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且再看罢!”
――――――――
又双??更了,快夸我?s^?t 豆′丁~酱`推`文
第41章第四十一回 意不平挥金如土,情败露珠胎暗结
不出两月,谢知方便借着击鞠的由头,和太子殿下并身边的几位世家子弟打得火热。
他性格跳脱,又长着根三寸不烂之舌,无论吟诗弄月,还是吃喝玩乐,没有搭不上话、说不出其中门道的,若是存心打进什么圈子,讨好什么人,简直如探囊取物。
太子殿下颇喜欢他有什么说什么的肆意性情,三不五时邀他进宫叙话,时日久了,竟然生出请谢韬做太子太傅的念头。
谢韬从谢知方口中听说这件事,犹豫不决。
按大义来说,太子乃国之储君,他既然打定主意要做纯臣,自然应该效忠陛下及太子,为之肝脑涂地,绝无二话。
可话又说回来,如今圣意难测,太子毫无根基,贵妃娘娘和宁王占尽宠爱,将来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贸然站队,只怕会引来杀身灭族之祸。
知道父亲在担忧什么,谢知方却拿定了主意将自家彻底绑在太子这条船上,三言两语打破他心中疑虑:“太子殿下欣赏父亲的才学,为表敬重,这才没有请陛下直接降旨,而是使我暗地里先跟您打个招呼,免得您受惊。父亲可别不识好歹,给点颜色就开染坊,驳了殿下的面子!”
“孽障!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谢韬气得吹胡子瞪眼,作势要用砚台砸他,心里却清楚儿子说的并非虚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太子殿下看得起他,他哪里来的底气嫌弃人家不受陛下宠爱,前途黯淡无光?
不多时,宫中降下旨意,长安大小官员争相来贺,就连齐国侯府,也因此高看他们谢家一眼,使管家送上厚礼。
两家即将结为姻亲,而齐国侯是明晃晃的太子党,更是未来的国丈爷,如今谢家也上了太子的船,往后自要风雨同舟,荣辱与共。
谢知方对这份厚礼失了往日的热情,不咸不淡地命小厮们将东西收进库房吃灰。
安和问道:“少爷,这里面有一匣子南海珍珠,成色极好,个个儿圆润无瑕,听齐国侯府的管家说,是齐大夫人特地挑出来送给大小姐做首饰的,要不要……”
谢知方凉凉瞥他一眼,道:“什么劳什子珍珠,磨成粉敷脸都觉得刺挠,值当装进锦盒里,巴巴儿拿过来献宝?当我们是没见过世面的破落户?再者,姐姐喜欢什么,爷不会给她买?用得着他们来献殷勤?”
安和听出话音不对,满头雾水,却不敢多问。
不过两日,谢知真的梳妆匣里便多了满满一盒夜明珠,个个如鸡卵般大小,夜里放进帐中,华光璀璨,照耀得整间屋子犹如白昼。
谢知真颇觉此物奢侈,待要推拒不要,谢知方却拿起两个,放于掌心把玩,漫不经心,唇角含笑:“姐姐若是不喜欢,拿去砸核桃,也算物尽其用。我那里还有两株高逾一丈的赤霞珊瑚,一架西洋来的会报时的精巧时钟,明儿个使人给姐姐抬过来。对了,今秋的衣裳,姐姐不必再费神,我打舅舅那里借了几个绣娘,这两日也该到了,江南新织的云锦也装了半船,到时候好好给姐姐做几身新衣裳。”
谢知真知道他在外面经商的事,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没有对他奢靡的行为多说什么。
她明白他心里不痛快,破例留他在屋子里用了晚膳,又说了好一会子的话,直到月上中天,方才亲自将他送到门边,着小厮打着灯笼将喝得烂醉的人小心扶回去。
且说齐清程这处,虽是对柳莲儿有愧,因着优柔寡断的性子,依旧用了“拖”字诀,一个多月过去,除了偷偷往她院子里送些滋补养身之物,毫无作为。
柳莲儿的病反反复复,总不见好,人也一日日消瘦下来,齐大夫人对这个外甥女倒是发自内心地疼爱,常常去她院中嘘寒问暖。
见到姨母,柳莲儿常常泪水涟涟,不胜娇弱之态,话也越来越少,渐渐连床都起不来了。
齐大夫人看了担忧,再度拿帖子请相熟的太医过府诊脉,却不料那年近五十的何太医隔着帕子细细查了一回脉息,沉吟不已,面有难色,久久不答。
大夫人还以为柳莲儿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一迭声催促,何太医方才屏退左右,低声道:“表小姐这不是病……而是有娠之相,算着日子,大约也有两个月了。”
听到此话,柳莲儿当即昏了过去。
齐大夫人勃然大怒,还以为她被什么歹人所强,抑或是教什么侍卫小厮们哄骗了身子,为着女儿家的名节,封了一大笔银子谢何太医,刚送太医出门,便令仆妇们紧闭院门,搜查门户。
将院子里翻了个底朝天,没有翻出什么腌?H之物,倒翻出了一枚颇为眼熟的玉佩。
这天深夜,一无所知的齐清程被丫鬟们急急唤至母亲的院子,刚一进屋,便被素来慈和的母亲重重扇了一巴掌。
“你糊涂!”视作命根、素来最给她长脸的嫡子做出这种丑事,和他暗通款曲的女子又是她最疼爱的外甥女,齐大夫人气得头晕目眩,强压着怒火将柳莲儿怀孕的事说了,沉声喝问他,“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齐清程立时吓得手脚僵冷,连眼珠也木呆呆的不会转了,倒教大夫人生出悔意,和缓了脸色,道:“程儿,你一向听话,不像是会做这种不光彩事体的人。快些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老老实实对母亲说一遍,母亲想办法为你从中转圜,总不至让你父亲责打你就是。”
若是他私通的是什么丫鬟,好不好的灌一碗堕胎药,自可瞒天过海。
可对方偏偏是柳莲儿,打断骨头连着筋,更何况她那个身子,强行堕胎,少不得要一尸两命,到那时,自己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妹妹?
真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教人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