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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二章 。
听成林说,丞相还睡着。元靖昭便将步子尽量放得很轻走进屋,轻悄坐到塌沿,静静注视着裴钰的睡颜。新春政事繁忙,先是陇西匪患频频作乱,并栽脏陷害宁王爷,惹得坊间争议不断。裴钰此去确实有为朝廷立威不少,同时还深得了民心拥护,也助他以实力和功绩将这相位坐得更稳固了些,减轻了朝中诸多猜疑。
可回来后休息了还没多久,秦家又出了这档子事,叫他如何能不为之操心担忧?
空气中飘散着股淡淡的药香,甜凉通透。皇帝深吸了一口,只觉大清早起来后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了稍许,应是助眠安神的。裴钰难得睡这么沉,元靖昭在床沿坐了许久,他也没察觉到,只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翻了个身,然后面向里侧,右手无意识地抚向了尚且平坦的小腹。
裴钰向来畏冷。如今早春初暖还寒,房里燃有炉火,元靖昭用指尖小心挑起绺他脑后柔黑垂软的发丝,无聊地缠着圈把玩了好一会儿,又觉得有些热,便起身脱了外袍去放到椅子上。谁料一转身,却发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那双柔和秀美的眼眸半睁着,似是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见他怔怔地看过来,带有微微润红的面颊半掩在软被里,也不开口说话,竟是平日里很少见的迷糊模样。元靖昭不禁笑了笑,清清嗓子道:“令安?”
闻言,裴钰猛地睁大眼,急忙坐起身来,咬牙忍过阵急促的眩晕后才哑声问:“陛下何时来的?恕臣未能及时迎接”
在相府卧房就寝时,他一般不会束胸,因而此刻看过去,分明可见在那件轻薄的白色亵衣下面,乳肉隆起了两团丰盈的弧度。元靖昭还清楚地记得握住那对奶子揉捏时的绵软手感,不由下腹一紧,喉结深滚,抬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道:“我刚来不久……看你睡得沉,便没扰你。”
裴钰很快穿戴整齐。想着皇帝这么早亲临相府,定是又有要事相商,以防万一,他特意在洗漱后服下了颗止吐的药丸,好在用早膳时也没出现什么意外。饭后他们一同在后院花园中边散步边聊,元靖昭说:“昨日你去见过谢知了?”
此时正值杏树繁盛花期,微风吹动中,粉白花瓣翩然落下。晴阳升天,裴钰望向结满了花朵的枝头,轻声道:“陛下前来,可是有新消息了?”
皇帝没否认,但也不急着告知裴钰具体,而是说:“此事我不想你过多参与其中。”
“昨夜里宋致来密报说,秦城投靠敌军一事存疑,可临远城被攻占、百姓伤亡不假,他已经尽可能地将逃出城的伤民护送去邻城疗养。若最后真查出了秦城是遭叛党陷害,按大齐律法,他守城不严,应当受罚。”
帝相并肩而立,元靖昭又道:“你与谢允相识要比我早,和秦熠也共事过。去年你回京复职,他们二人皆是力挺你的,而今秦家出事,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这次,你就放心交给我处理吧,好不好?”
裴钰心里也明白,他确实应该避嫌。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自己应该安心遵旨就是……
“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这几日我会暂停朝事,你就静心在府中休养。要是再有人为秦家一事来寻你帮忙,别答应他们,最好也别见。你放宽心,有我在。”皇帝说着,回想起昨天目送裴钰出宫时的清瘦背影,宽大朝服衬得他身形愈发细弱,着实令人心疼。
先帝病重的那几年,朝中佞党作乱,皇子明里暗里争抢夺位。裴钰不得不诸事都亲力亲为,辛劳苦累。现在他元靖昭成了天子,又不是无能昏君不成事,怎能让裴钰还如此劳累?年前去陇西关奔波数日体察民情已经令他够辛苦了,回来后又是要审查政令又是要与各部侍郎商讨策法改革的,这事可万万不能再让他操心了。
裴钰犹在迟疑,却忽然忆起了季桓所说,腹中胎儿需要至少一周的静养。皇帝这番年轻有为且谋划深远,又勤勉朝政,他是不该忧虑过多,迟疑片刻后终是答应了下来:“臣遵陛下旨意。”
言行中仍是充满了君臣间的谦恭仪礼。元靖昭很想与他再亲近些,然而裴钰每次都抗拒至极,除了那两次醉酒后的亲密,平常连能牵起他的手都是种难得的奢侈,更别提再有其他过多的妄想。他还不愿这么早回宫,只想与心上人多陪伴些时刻。
但也不宜留在相府太久,两人又断断续续地说了些政事。临走时,裴钰送皇帝出府,又将一精致的卷轴交予他,温声说:“这是臣抄录好的诗文。昨日进宫竟给忘了,还请皇上拿给太子殿下,叫他认真背诵。”
元靖昭伸手接过,很小声地嘀咕了句:“你对那小混蛋倒是好。”
裴钰没听清,问道:“陛下说什么?”
皇帝悻悻回了句:“没什么。你回去吧,我走了。”
天知道这阵子他被祥麟闹得有多烦。天天吵着要去找裴钰,不肯读书练字,还在纸上乱画,和教习夫子顶嘴,把老头气得不轻,直言殿下实在是太顽皮太不听话了,再这么下去,他是真的教不了,望圣上另请高明。
祥麟是被宠得有点过分了。
那天晚上元靖昭罕见地对儿子大发脾气,小太子被训得眼眶通红,哭着说要娘亲,眼泪直掉,他也不是个会服软哄孩子的,哭闹声吵得头疼,皇帝只得叫来大宫女安慰太子入睡。结果紧接着的一连好几天,祥麟见了他都一声不吭,明显是还在生闷气。
今日见了也是。
长宁殿里养了只白猫。教习结束后,祥麟常抱着它玩,一开始还开开心心的,但看到他爹来了,便板着脸往殿内走。元靖昭开口叫住他,手里握着卷轴举高晃了晃:“不问问我今日出宫去见了谁?”
祥麟顿时眼前一亮,将猫放下,一蹦一蹦地想将卷轴拿过来,兴奋道:“是娘亲!是娘亲写给儿臣的对不对!”
元靖昭不再逗他,直接把卷轴给了祥麟。
小太子心里好不快乐,将卷轴展开细细察看了半晌,才低着头说:“父皇,儿臣错了。”
元靖昭蹲下了身。祥麟又道:“儿臣不该和夫子顶嘴的,也不该同父皇置气。可是、可是,儿臣是真的很想娘亲多来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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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一,时隔半个月后,皇帝才下令命百官早朝。而在今天,秦城叛国投敌一事也出现了转机。宋致很早就守在朝堂外,留心观察着每一位经过的官员,还真叫他逮到了些不对劲来。
秦家确是受歹人诬陷。
皇帝还未说清缘由,只让宋致领了捉到的敌军密探进来,朝中就已有人心虚了。那探子身上有股浓重的血腥味,裴钰闻到后胃里直泛恶心,他忍不住抬手捂住口鼻,强压下那阵不适。忽觉衣袖被人扯了一下,回头一瞧发现是谢允,示意他往左手边的侧后方看。
身受重伤的密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而距离他位置很近的兵部左侍郎夏松面露紧张,难掩震惊之色地看向那人
怎么可能?!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该死的戎羌王!不是说了此事办成,会护他周全的吗?这密探怎么可能会被抓到?!
“夏大人,”高坐于龙椅上的皇帝冷冷道:“此人你可认识?”
夏松腿一软,扑通重重跪倒在地,惊得满头冷汗,颤抖着好久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真正与戎羌勾结的叛党现已查清。”宋致沉声道:“夏松和敌军串通,借职务之便将守城军情透露给戎羌,陷害忠臣良将,致使边关将士与百姓伤亡惨重,其罪当诛。”
夏松直接被当朝拖了出去。渐远的惨叫声中众臣议论纷纷,但也心知肚明皇帝此举这是在立威。又不知是谁领的头,百官均跪下了身,齐声高呼“圣上英明”。
元靖昭一向办事雷厉风行、专权独断。这位年轻的君王心思很难猜很难被摸透,经常谁的意见也不听,劝解他太多还会被降罚。连裴大人也不例外,据说丞相擅自进宫面圣后的第二日就抱病闭门不出了,谁知道是不是被下了禁足令呢?
“我真是没想到,夏松居然会是这种人!”
散朝后,几位与谢家交好的大臣一同和谢允走下朝殿,回想起夏松所为便气愤道:“当年夏松由大司马一手提拔上来,高居左侍郎之位,权力不小,他不感激秦大人,反倒还陷害他,真是可耻!可耻!”
裴钰与谢知走在群臣末端,低声问他:“秦大人身子如何了?”
“无大碍。”谢知道:“宫里有太医来给看过了,多休养几日便可恢复。”
“秦将军虽守城不严,但到底也是受奸人所害,考虑到秦大人蒙受冤屈,想必皇上不会惩罚过重。”裴钰说:“倒是文亦你该收收心了。春闱在即,你需要努力用功的地方还有很多,也注意要小心行事。”
谢知认真听着,连连应声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