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蘋急得大哭起来,忙急奔上前,手脚并用地往墙上爬:“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小姐!”

两只手刚勉强够到墙垛,沁瑶的头从墙后冒了出来,哈哈大笑道:“没见过这么傻的丫头,这么容易上当。”

采蘋嘴张得大大的,好一会,从墙上笨手笨脚下来,忿忿地一抹眼泪:“小姐太过分了,吓唬奴婢好玩是吧。”

沁瑶见采蘋生气了,忙也从墙上跃下,拍拍她的头:“嘿脾气越发大了,这就生气了?”

采蘋狠擦一把鼻涕,背过身不理沁瑶。

“这样就没劲了啊”沁瑶笑嘻嘻地还要逗采蘋,瞿陈氏带着几个丫鬟婆子神色匆匆进了园子。

“阿瑶,哎哟,你怎么还没事人似的!宫里来人了,找你的,说是宫里有旨意要宣。快快快,跟娘到前厅去听旨去。”

“圣旨?找我的?”沁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任由瞿陈氏拖着往园外走,“怎么回事啊娘?”

“娘也不知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娘俩到了前厅,果见几个面白无须的宫人在厅里候着。

见瞿陈氏和沁瑶出来,领头的那个宫人笑着道贺道:“给夫人和小姐道喜了。听旨吧。”

瞿陈氏心下打鼓,忙拉着沁瑶跪下接旨。

“奉天之命…拟于下月重开云隐书院,朕久闻太史令瞿恩泽之女恪守女德,勤勉柔顺,蕴藏有玉之石,或未琢之玉,特着其入读云隐书院,以昭其德,以显其才。钦此。”

瞿陈氏读书不多,只听出个大概的意思,接过旨,忙令人奉茶给几位宫人,又拿出几包碎银子打点几位宫人,陪着笑脸想从宫人嘴里打听出一点内情。

宫人笑得神秘莫测:“您啊,就别问太多了,要知道朝中这次重开云隐书院,总共只点了五十位女学生,多少人想求其门而不入呢,您且偷着高兴吧。时辰不早了,咱们还得上下一家去宣旨,这便告辞了。”

送走宫人,瞿陈氏的迷惑更深了,前些日子倒是隐约听丈夫提起过云隐书院的事,虽知道是好事,但朝中官员何止百名,家中有女儿的更是不在少数,以瞿恩泽的品级,怎么也轮不到沁瑶,所以他们根本没费心思去钻研。谁知道最后竟真选中了沁瑶,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隐情吧?

“阿娘,这个云隐书院是做什么的?”沁瑶向来豁达乐观,惊讶过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可转头见母亲仍不时皱眉,不免有些好奇。

“这阿娘也不是很清楚,等你父亲和哥哥回来,让他们给你细说说。”瞿陈氏说着,情绪渐渐高昂起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沁瑶能够进久负盛名的云隐书院入读,总归是好事一桩。

她拉着沁瑶上下打量,笑得合不拢嘴:“傻孩子,往后要进书院读书了,可不许再跟你师父到处打打杀杀了,今儿起,就好好呆在家里,把你从前荒废的功课拾起来学学,到了书院里,师长问起来,可别一问三不知。”

沁瑶对云隐书院的兴趣顿时消失了一大半:“阿娘,临时抱佛脚也不是您这么个抱法啊?咱能不能说点别的。”

心里则琢磨着,若不是圣旨不能违抗,非得想个什么法子不去才好。

日暮时分,瞿家迎来一个更好的消息。瞿子誉中了状元。

一直到送喜报的人走了,瞿陈氏还像做梦似的,拉着沁瑶直问:“娘没听错吧?你哥哥中了状元?”

“是的!是的!”沁瑶高兴得眉开眼笑,恨不得拉着母亲蹦起来才好。

瞿恩泽回府时,难掩一脸的喜色,急急喝口水,便跟妻女说起打听到的内幕。

原来今日殿试考的题目是水治。考完后,皇上跟几位阁老评定文章,一致认为子誉和冯伯玉做得最好,但究竟该定谁为魁首,几位阁老却各执一词。

到最后,皇上发话了,说冯伯玉的文章虽然观点犀利透彻,文采斐然,但过于注重成效,字里行间难掩急进之意,失了几分宽厚稳妥。

而子誉的文章虽不如冯伯玉那样字字珠玑,但行文深邃沉稳,处处顾全大局,不激进,不偏颇,温和淡然,蔚然有大将之风,魁首当他莫属。

“这么说,这两个孩子,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榜眼咯?”瞿陈氏对冯伯玉印象颇佳,听了之后,几乎是双倍的高兴,忙给丈夫续了杯茶。

瞿恩泽点头,接过妻子递过来的茶盅,慨然长叹道:“冯公子是个难得的。但咱们子誉寒窗十余载,纵体弱时亦不曾稍有懈怠,此次得中魁首,也是实至名归啊。”

这话戳中了瞿陈氏的心肝肺腑,想到儿子这些年吃的苦,不由悲从中来,眼圈一红,又要落泪。

沁瑶忙拿话岔开,将今日云隐书院的事跟父亲说了,问父亲:“父亲,这个云隐书院是个什么来头?”

瞿恩泽并不讶异,显然早已听说了此事。

他抚了抚沁瑶的头,喜忧参半地说:“云隐书院曾是长安三大书院之一,十余年前不知什么原因,被先皇下旨关闭了。皇上重开云隐书院,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做臣子的也不敢妄加揣测。如今既已招了你入院读书,你也莫要想太多,自管到学里好好学些东西,总归是有益处的。”

这时瞿子誉恰好回来,将父亲这番话听在耳里,他眉头微皱,接话道:“父亲,此次云隐书院重开,据闻所招学生不过数十人,究竟为何会选中阿瑶,儿子总觉得里头有些蹊跷。”

沁瑶笑着一跃而起,跑上前迎哥哥:“咱们家的状元回来喽。”

“怎么这会回来了?今日皇上不是要在东林设宴,要款待你们这些天子门生吗?”瞿陈氏喜出望外地拉着儿子坐下,“你们爷几个说会话,我吩咐膳房多加几个子誉爱吃的菜。”风风火火地掀帘出去了。

“说是宫里头的怡妃身子有些不适,皇上挂念怡妃,便推到了明日。”东林宴既已取消,瞿子誉原本打算跟王以坤、冯伯玉等人请季师喝酒,但听说妹妹被云隐书院录取的事,一时放心不下,这才匆忙赶回家来。

瞿恩泽思绪仍停留子誉之前所说的话,沉声道:“此次拟定名单的是吴侍郎和莫常侍,遴选的条件也颇为苛刻,比如年未及笄,是家中嫡女,兄长出仕者最佳,偏偏每条咱们沁瑶都符合。““但入选名单里,四品以下官员的女儿凤毛麟角,大多数都是王公大臣家的小姐。”瞿子誉疑窦丛生。

“哥哥,你担忧什么?”沁瑶不愿看哥哥皱眉,伸手去抚哥哥的眉头。

瞿子誉不愿在妹妹面前提起书院学生会被皇上指婚的传闻,只无奈道:“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到了书院里,父母兄长都不在你身边,你以往又不曾仔细研修琴棋书画,万一书院功课繁重,同窗又不那么好相与,你可应付得来?”

沁瑶一笑:“原来哥哥是怕妹妹到书院里受人排挤?你自管放心,脚下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妹妹我什么都不怕。”

瞿恩泽和瞿子誉见沁瑶头昂得高高的,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不由失笑。

过了几日,皇上便钦点瞿子誉为翰林院编撰,王以坤任编修。而冯伯玉,则出乎意料地被任命为大理寺主事。

这日一早,沁瑶本打算找个借口回青云观看师父和阿寒,管家却送来两张帖子。

一张是给今科状元瞿子誉的,另一张却是指明给沁瑶的。

打开一看,内容相同,都是邀请他们去韦国公府夜宴的。

“韦国公府?”沁瑶极力在脑海中思索自家跟韦国公府的关联。

瞿陈氏却对韦国公府这些年的来龙去脉知之甚详,也知道这些日子上韦国公府巴结的人家不少,瞿府等级太低,想巴结也巴结不上,也就没去凑这个热闹,没想到韦国公府竟然主动邀请他们上门。

“信上怎么说的?”瞿陈氏很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