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声冷冷一笑,她买下问竹琴便花了六十五万,这位倒是好计量。
温情愁又道:“吴道友不怕得罪天衍宗?”
吴西昆嘿然一笑道:“在我这旗门中,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就算真露出点马脚,推给意外变成了,难道天衍宗要为了几个弟子跟我岳真观开战么?”
“是这样么?”温情愁意味深长地望了吴西昆一眼,手腕一翻,便自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柄天阶法剑。那法剑昔日随着主人出生入死,周身布满了血腥和凶煞之气。温情愁只是轻轻一拨,剑芒便飞掠而出,在白雾中一转,便将那阵旗打坏。
慕声故意“咦”了一声,笑道:“这旗门看起来也不如何嘛。”
吴西昆的面色陡然一变,他嘿然冷笑一声,伸手一指,便道:“将这二人留下来!”他在外海与旁人斗法,那旗门无往不利,哪里想到转瞬间便被剑芒给打碎了!天衍宗的寻常弟子都有这样的身家?!吴西昆很是狐疑,他一挥袖袍,立马现出了一柄飞刀,朝着温情愁和慕声二人身上斩去。
这三人到底都是金丹期,比慕声高了一个境界,迎面而来的威压将慕声逼退了几步。温情愁见状,将慕声揽在了自己的身后,她的眼中掠过了一抹暗芒,剑意陡然间高扬。对待敌人温情愁向来不会客气,剑光倏然间分化成了数道,如同出海的龙一般冲下!那两个仆役连一剑都承受不住,便直接被枭首。
温热的鲜血溅在了吴西昆的脸上,他的眼神中满是震撼和经部。瞧着悬在前方的剑芒,他身上的牌符闪烁着白芒,伸手抹了抹脸,色厉内荏道:“我是岳真观的弟子,你不能杀我!”
温情愁轻笑了一声,不疾不徐道:“你当这里是外海么?”
吴西昆心中恐慌,同样是金丹期,但是面对着温情愁的时候他像是面对一片深不可测的海域。他几乎按捺不住脚步想要奔逃,可是一股巨力猛地将他给掼在地上。护身的牌符上光芒闪烁得更快,他额上冷汗涔涔。
慕声原本摸着袖中的丹丸,此刻看着吴西昆的模样,又将丹丸给收了回去。
剑气在周身旋转,那护身的牌符骤然间崩裂,白光并没有将他带走,一睁眼仍旧被按在了地面上!吴西昆心中更是恐慌,开始死命地挣扎起来,他大声道:“你若是杀了我,我阿父和阿祖会找上门来的!”
温情愁藏住了眼中的异芒,一道剑光往前一冲,直接捣烂了吴西昆的丹田。“是么?他们恐怕没有时间来。”话音落下,剑芒如同暴雨般刷下,顿时将吴西昆搅成一片血肉,连带着元灵都没有放过。
慕声愣愣地望着温情愁动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一个字都说不出。
温情愁回头便瞧见了慕声如此神色,她取出了一块帕子擦了擦手,望向了慕声笑得轻柔,她道:“师妹这是吓着了?”
“这直接杀死他了?若是岳真观那群护短的人寻上来呢?”慕声望了一眼模糊的血肉,又扼腕道,“怎么连储物袋都没有留下?!”
温情愁沉默片刻,应道:“是我疏忽了。”她用剑在两名尸身尚且完好的仆役身上一挑,便将储物袋取来。抹去了上方的灵识一瞧,顿时一挑眉,笑道,“都在这人身上。”
慕声不客气地分走了一个小储物袋,虽然说她没有动手,可见者有份。这两个仆从身上不高,里头并没有什么宝物,想来有用的东西都在吴西昆的身上,跟随着他一道灰飞烟灭了。慕声蹙了蹙眉,朝着两具尸身扔了一枚药丸,只听得滋滋的声音传来,那尸身顿时化去不见。这事情解决后,她才转向温情愁道:“师姐,你还没回答我上一个问题。”
温情愁道:“无妨,天塌下来有宗门顶着,说来也是吴西昆有错在先。他不动杀念,又怎么会横死?”说完此处,温情愁的笑容泛上了寒彻骨的冷意。
慕声念头一转,觉得温情愁说的很是在理,便放下了这件事情。
外海岳真观中。
守着祠堂的弟子正在打瞌睡,只要是内门弟子命牌都被供奉在此处,此时听到了“咔擦”一声响,小弟子立马惊醒。往日里岳真观弟子与妖庭相对,也会有陨落的。可这回抬起头一看,却是将他吓得魂飞魄散!死去的弟子不是旁人,而是掌门的独子吴西昆!守祠堂的弟子连滚带爬地进去报信,掌门吴玄本在闭关中,可因为此事硬生生地中断了修持,化作一道虹光落入了祠堂中。
弟子不敢随意挪动碎裂的命牌,吴玄伸手将碎片抓入了手中,当即使用血缘追溯之法,探寻吴玄的死因!可恨那凶手连点遮掩都不做!
“恩师,是谁杀害了师弟?!”吴玄下方的一个青年面色冷沉,一双眼中寒光四溢。
吴玄眼中酝酿着风暴,他恨恨地开口道:“天衍宗!此事定要他们给个交代!”
“弟子愿意代恩师前往!”青年一拱手开口。
吴玄一挥手,压抑着怒气道:“不必!登闻名榜即将开始,你好好修炼便是。此事我会亲自走上一趟!”
可就在吴玄大步地走出祠堂时,门下的弟子又仓皇地跑来。
“报妖王吞岛,阵法大坏,弟子们死伤无数,已经支撑不住了!”
吴玄脚步一止,眼中的恨意越发浓郁!上一回与妖庭大战之后,双方都极为默契地停战,怎么赶在这个时候开始?!妖庭动作如此大,谁知道那位女帝会不会忽然发疯?!身为掌门,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可独子之仇不能够不管,吴玄想了想,便往天衍宗送了一道质问的飞书!若是对方将凶手交给他们岳真观倒也罢了,若是不愿意吴玄眯了眯眼,整个人几乎被滔天的仇恨吞噬。
天衍宗无缺山。
慕声回来之后便不管其他的事情。她将灵植的种子种下,给傀儡下达了指令,又准备了足数的伏妖丹,之后便回到了法殿之中闭关。当然,她不是为了修炼提升自己的境界,而是准备将问竹琴给炼化。此琴早已经无主,并没有其他人的神识烙印,可要它真正为自己所用,还需要费上一些功夫。
黑棕色的桐木琴在灵力的洗刷下逐渐改变了样貌,淡青色树枝缠上了琴首,点缀着些许桃花。那琴原本是一片沉寂和死气,可随着灵力的冲刷,增添了许多的生机。慕声垂眸凝视着琴声,手指勾在了琴弦上,一拂弦,指尖流淌的却不是自己熟悉的曲调,这仿佛是刻在神魂深处的,或许是琴中沉着的情绪。
数日之后,问竹琴已经不在改变。慕声眉心飞出了一滴精血,渐渐地与琴身交融,若是这一步做成了,琴才算是真真正正属于她的。就在精血融入之后,慕声的意识跟着一沉,顿时跌入了一个承载着过往的幻境中。
幻境中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很是朦胧,不管她如何往前,都无法拉近距离,同样也不能够看得真切。
白衣人坐在了桃花树下,手中提着酒壶,身影很是落拓潇洒。在她的对面,则是坐着青衣人,正在认真地削玄桐木。
“你是用剑的,要制琴做什么?”
“你不是想听我抚琴么?”
“库中宝藏那么多,随便取一把琴就是了。”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此琴名问竹。”
“竹有什么可问的?”
“竹不可问,但是竹幽可问。”
……
对话声消去,人影也跟着模糊了起来,等到慕声的视野再度清晰起来,桃花树下只剩下一个人和一把琴了。
“既是琴剑,剑不可无。可就算有剑,那也是一切无有。”那白衣人语调惨淡,她的气息不再沉静,反倒似是裹挟这一股凌厉的风暴。她将长剑藏入琴中之后,便起身走了。随着她身影的远去,景象仿佛也跟着流动,从那漫天的桃花色变成了流火堕落、尸山如海的人间炼狱!
火舌仿佛要将梦中的看客也灼烧成灰烬,慕声心中悚然一惊,随即从幻境中挣扎了出来。她抹了抹莫名被泪水打湿的面庞,深吸了一口气。这是琴中藏有的情绪。竹幽、竹幽这两个字很是熟悉,在哪里听到过?慕声站起身将琴一收,猛然间醒悟了过来!可不就是《开天记》中的天命双神之一?那制琴的人难道是拂晓君?
这是一件神器,在众神陨落之后,它自然也跟着跌落了境界,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慕声在蒲团上干坐了一阵,片刻后豁然起身离开了大殿。外头关于开天传说的话本她都看过了,大同小异。天衍宗中是否藏着其他的典籍呢?里面或许有更多、更详细的内容?毕竟天衍宗也是传承万载的大宗派了!以她如今外门弟子的身份,是进不去天衍宗内门藏书阁,她思忖了片刻,便打算去断灭峰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