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 / 1)

丁岱一脸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众人看他们两人窃窃私语,果然亲厚非常,不由都各自有一番思量。

一番表面应酬,众人饮宴至三巡,云祯才以远道而来,身体乏困,不胜酒力为由,起身退了席。

待到客人走散,朱绛却已被人暗自引到了云祯歇息的下处。

钦差所住的房间,自然是最好的,屋里厚厚铺着羊毛地毯,收拾得极为干净,陈设不说华丽,也已是精美整洁,朱绛被龙骧卫的亲兵领了进来,才掀了帘子便听到了水声。

云祯满脸疲乏,双脚泡在热水里,身上也已宽了那些层层叠叠的蟒袍礼服,发髻什么都解开了披散在肩上。实在是那些金冠蟒袍什么的太压头压身,他撑了这一日,累得不行,只是斜斜歪在矮榻上,让侍童给他洗脚,看到朱绛来,挥手叫人都下去,又吩咐龙骧卫在门口看着门。

朱绛上前笑着道:“我替你梳梳头吧,也松快松开。”

云祯靠在软枕上,虽说适才喝的都是兑水的酒,但倒也喝了不少,脸上有了三分酒意,醺醺然躺在榻上,指着对面的软椅道:“不必,坐下吧,我有紧要事问你,你不要瞒我。”

朱绛坐了下来,只盯着他微微带了红晕的脸,低头又看到他白皙双足浸在水中,正在胡乱晃动着脚趾,水声撩人,想到从前情笃之时也曾替他浣足梳头,如今却再亲近一些都已不能,心中酸楚,随口笑道:“我何曾瞒过你事?你有事就问酒水不是动了手脚吗?怎的还是喝多了?”

云祯看向他:“我问你,前一世,你对北楔入侵,可有印象北楔有另外一位王上?”

朱绛一时仿佛五雷轰顶,背上冷汗尽出,之前那点旖旎心思都已被吓得消散了:“什……什么?”

云祯看向他,脸上虽然还带着酒意,其实眼神清明:“不必再瞒我了……你也想起来了前世的事是不是?那颗珠子。”

朱绛脸色忽青忽白,心里最大的秘密被揭穿,他再也无法伪装之前那玩世不恭与云祯两小无猜的样子,一时有些语无伦次:“我……我不是存心瞒你……我怕你知道了就再也不会靠近我了,我只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装着还能和你做好兄弟……我……”

他忽然掩面,眼圈通红,嘴唇张合着,却一句话都再也说不出来。

云祯料不到他反应如此之大,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拍了拍矮榻上他身侧,叹了口气:“你过来这里。”

朱绛坐了过来,云祯伸手给了他一个拥抱:“好了,好兄弟,我已都忘了那些了,我早已原谅你了,别哭了。”

朱绛哽咽难当,万般前尘皆涌上尽头,他佛前苦修诵读一世,所求不过就是这么一句“我原谅你”罢了。

他忽然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要将两世的泪全都哭尽了。

第133章 安心

朱绛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才收了眼泪地回答云祯的问题:“没有,当时北楔王忽然丧心病狂一般的倾全力侵犯大雍很突然,开展以后消息就断绝了,可能最了解情况的只有当初去御驾亲征亲临前线的皇上了。”

云祯看他眼睛红肿,感觉自己像是在欺负人一般,也有些歉疚:“那你之后,难道都没有关心过战局吗?”

朱绛迟疑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你……之后,我就出家了。”

云祯一怔,朱绛低声道:“修的闭口禅,因此不问世事,日日苦行不辍,外间的事是一点不知的。只是有一天母亲哭着来求,方丈慈悲,容我们见一面,那时候我才知道姬怀清被废了,定国公也被问了罪,全族成年男丁一律流放,我已出家,不曾问罪,母亲希望我能回家……我没应,只是断了尘缘,之后再也没有出过山门,问过世事,直到死。”

云祯啊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朱绛看他面有哀色,连忙展颜笑道:“可见佛是有用的,我日日求佛,佛果然让你这般活泼健康地活在我跟前了,这实在是大幸,哪里还敢有别的奢望?”

云祯知道他是不想自己难过,想了想倒也挥之脑后,毕竟第一世已经隔了太久,太过模糊。他振作精神:“我收到密信,说北楔部族中,有部族起了异心,私下扶持了另外一个元氏王子,想要密谋另立新王。”

朱绛吃了一惊,却又道:“是江宁那边传来的消息吗?若是如此,北楔应当只会陷入内乱才对,更不该来侵犯我朝了我倒觉得这反而算是我朝的幸事,长广王与胡太后把持王庭日久,部族们有异心很正常。”

反而是我朝的幸事吗?

前世不曾听说过的另外一位元氏王子……云祯忽然脑海里冒出了一个人,姬怀素。

他心机深沉,又是重生,两三年前的话,刚好是姬怀素重生后的时间点……他若是蓄意安排的话……以他之能,又有前世记忆,伪造或者寻找到一个元氏王子,应当有可能。

他一阵毛骨悚然,若是真的是他的话,他究竟想做什么?挑起北楔王庭的混乱,是为了掌控王庭,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比如他已知道自己派了云江宁去了北楔,很有可能这一世幼主不再有了南下的心,因此他扶持起另外一个傀儡王子?

他身体不由微微颤抖了一下,脸色青白,若是如此,江宁危险!

朱绛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挨得近,感觉到他身体微抖,连忙道:“水凉了吧?我替你擦擦脚。”他伸手从水里将他双足捞起,拿了桶旁的巾子就替他擦,然后就微微顿了下。

在水里看不清楚,待到捞出来,灯下清清楚楚看到云祯那白皙细嫩的足踝上全是指痕握痕。

云祯养尊处优,衣食住行时时有人精心服侍,双足自然也得到精心保养,一点硬茧疤痕都不曾有,趾甲光润,修剪整齐,握在手中柔软细腻,肌肤光洁,秀致的足踝上咬痕宛然。

他呆了一下,云祯回过神来一眼看到朱绛看着自己双足发呆,眼神一落到脚上,瞬间也大为窘迫,迅速收回双足拉过毯子遮盖,满脸通红道:“那我暂时也没什么事问了,等我明儿想好了再问问你。”

朱绛也十分窘迫,岔开话题道:“我让方路云去北楔接应云江宁了,若是他真的有什么,方路云在边境多年了,接应他回来问题应该不大。”

他心里却在想,是谁?

心里那酸溜溜一起来,几乎就没办法压下去,云祯皮肤薄,随便用力些握一握捏一捏就有痕迹。这看起来也有几日了,仍然未消,可知当时有多激烈……所以是谁?

难道随侍身边?

朱绛魂不守舍起了身,云祯只是拥着狐裘干巴巴道:“那你多留心些,你那里还有钱不,不够找我要。”

朱绛勉强道:“你哪里有什么钱?我够的,那我先回去了。”说好了别无所求只求他健康的。

云祯道:“行,明日就要准备大阅了,想来你也忙,九边这边你熟,有什么事记得悄悄和我说,你路上小心些,我叫人送你回去。”

朱绛笑道:“好。”

他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才压下了心里的那些胡思乱想,起身看云祯耳根至脖子绯红一片,显然羞得厉害,但确然对自己已无绮念,他可在自己跟前以亲厚随意的姿态相见,却绝对不会再与自己重蹈覆撤,他们夫妻缘分已断,如今能做兄弟,已是他宽宏大量。

“一山如画对清江,门里团圆事事双;谁料半途分析去,空帏无语对银缸。”

这支还是懵懂之时,与云祯在文昌帝君庙前抽的签文,那时候不知底里,还欢欢喜喜拉着云祯求签,却不知谶语早定。

心下空落落地离开了房间。

云祯裹着狐裘缩在榻上,确认朱绛走了才满脸通红露了脚出来,这几日他都是在路上,偶尔也就是洗洗脚擦擦身子,没有非常在意自己身上的痕迹。

如今看到,不免又想到了临行前夜皇上的一举一动,手腕腿上仿佛都还有着皇上有力双手握着的触感,还有那唇落在肌肤上犹如羽毛一般的触感,身上每一处遍布的痕迹,都宣告着皇帝的占有,仿佛拓疆开域,连心上都被牢牢刻下痕迹。

才离开几日,就想陛下了,他狠狠抱着手里的狐裘,仿佛在抱着陛下矫健身躯一般,脸色通红,嘀嘀咕咕在榻上翻了几个身,才怏怏起了身,想着朱绛适才说的话,慢慢写了一封信来,封了鸽竹,传信出去给江宁,才算乏困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