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庆霞沉默了会儿,看着桌上的照片,“或许是吧。我有时也意识到我没必要总是盯着她,但是我忍不住,年轻时在厂里听到的那些话不断在我耳边说,我不是最好看的,她才是。”

“案发前,你多次来到敢子街,到底是什么原因?”季沉蛟提醒,“不要再用你上次的谎言来糊弄我。”

周庆霞想起梁斌昨晚说的话,终于交待:“我在跟踪她。”

“为什么?”

“她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都在路边跳广场舞。他们那个舞,也有男的参加。”

听到这里,结合周庆霞之前的话,季沉蛟已经猜到她的目的,“你想把周庆霞与男性共舞的画面拍下来,发给王回强?再造谣她出轨,促使他们离婚?你的婚姻不幸福,你的‘朋友’应该与你同甘共苦?”

“哈哈,哈哈哈”周庆霞笑出了眼泪,声音隐含着恶意,“是啊,可能她被丈夫抛弃了,我也有勇气离婚了吧。但是我运气不好,从来没有拍到她和老头跳舞,她总是和女的在一起。”

季沉蛟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刘玉纯?”

周庆霞:“也就一个多月。”

“怎么突然想干这种事?”

“因为我丈夫在春节后变本加厉在外面搞女人,每次回家都逼我离婚。”

看似完全不相干的事,魔怔的人却能将它们联系在一起。季沉蛟忽然想到,周庆霞所言如果属实,在这一个多月里,她可能与凶手有交集。

因为凶手必然会提前踩点,并且凶手正是在刘玉纯跳广场舞这个时间段进入房间躲藏。

“你有没注意到可疑的人?”

周庆霞回答得很快,像是急于洗清罪名,“有!腰鼓队的强春柳!”

重案队已经在网络排查中锁定三名春柳模特队的队员,其中一人正是强春柳。季沉蛟也因为凌猎与她打过照面。

但周庆霞的说法前后矛盾。

一会儿说看见强春柳在敢子街鬼鬼祟祟,刘玉纯出现在哪里,强春柳就出现在哪里,有一回刘玉纯发现了,还与强春柳起过冲突。

一会儿又说只是强春柳单方面跟踪刘玉纯,刘玉纯根本没注意到有这号人物。

说起红云模特队与春柳腰鼓队的纠葛,周庆霞倒是滔滔不绝,言语中不乏傲气。但可笑的是,这份傲气正是她所痛恨的刘玉纯给与的。如果不是“美帽皇后”横空出世,红云根本不会有现在的风光。

周庆霞作案动机充分,虽然否认杀害刘玉纯,但无法证明四月二十六号晚间到二十七号凌晨的去向,仍旧处在警方的控制中。

在季沉蛟审周庆霞时,梁问弦已带人前往部分网络辱骂者的住处,核实情况。他们在网络和现实中的作风相似,面对警察时甚至比在木音咒骂刘玉纯时更加泼辣,仗着自己年纪大,要么装傻充楞,拒不承认对应的网名,更不承认对刘玉纯做的事,要么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老娘就骂了,咋地骂人犯法吗?

饶是梁问弦,此时也头痛不已。遇到真正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倒还好处理,最麻烦的恰好是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嗐,人坐着不起,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拿着手机录视频搞直播,让群众给这“暴力执法”评评理。

要不是梁问弦太佛,全程好言好语,没有动过一次手,还戴着执法记录仪,等视频在木音上传开了,还真的有口说不清。

这些人最终都被带到市局,有的在子女劝说下老实交代,有的子女也不讲理,大闹重案队。

季沉蛟有时会出马安抚群众情绪,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梁问弦带回来的消息是,强春柳既不在家,也没在常去的退休活动场所,联系不上。

以刑警的直觉判断,这大概率是畏罪跑路了。

季沉蛟立即让沈栖尝试追逐,正要亲自去找强春柳的家人,忽然被队员叫住,说那些在重案队闹的人非要见“当家的”,跟“当家的”讨个说法。

季沉蛟:“……”

警民关系稍不注意就会给好事者留下话柄,季沉蛟权衡一番,快步向会客室走去,但还没进门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他愣了下,略显惊诧地看着里面微笑从容安抚群众的男人。

凌猎!

“你是江嬢嬢的儿子吧?江嬢嬢说你特别会做小龙虾……我怎么认识她?哎呀我也是腰鼓队的队员嘛!”

“江嬢嬢江嬢嬢!来来,这边坐,你别着急,警察也只是了解情况,不怕不怕哈!”

“雷大姐,你哭啥?说清楚就好了呀,咱老百姓吃五谷杂粮,怎么可能一点错不犯?”

“放心哈!重案队绝对会秉公办事,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我凭啥保证?我这不是到处打工吗?他们重案队招临时工,包吃包住,我就来了……”

季沉蛟:“……”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群众们,在凌猎的安抚下居然奇迹地安静下来,一位大姐拉住凌猎,“小凌,有你在,我就放心了,走吧,你们想问什么问什么,我认错,我检讨!”

立即有队员将他们带去问询室,凌猎微笑挥手,看见站在门边的季沉蛟,“嗨,季队长。”

季沉蛟:“嗨,临时工。”

凌猎:“阴阳怪气。”

季沉蛟:“还能阴阳怪气得过你?我这重案队你是说来就来了?谁放进来的?”

凌猎:“我是主动来配合调查。这么热心的群众你还赶?”

梁问弦走过来,解释道:“小凌今天确实是有正事才来的。我们重点查春柳腰鼓队,他也是成员之一,而且和强春柳关系不错。刚才我给他做过登记了,流程合规,不算说来就来哈。”

凌猎趾高气扬,使劲朝季沉蛟挑眉毛。季沉蛟臭着脾气问:“那你有什么线索提供给我?”

凌猎大哼一声,“大爷我不乐意说了!”

要是不这么忙,季沉蛟一定将人拎回来,抖抖几下,还怕抖不出线索?但现在不行,他马上要去强春柳家里。

强春柳的手机在昨天下午四点之后就是关机状态,木音号倒是在一小时前登陆过,但使用的却是她的儿子朱杰。

“我们全家也在找她,我登她号是想看看她去哪里了!”朱杰是普通白领,请假四处找人,一头大汗,上班穿的白衬衣已经湿透。

季沉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强春柳的丈夫在一年前过世了,她和儿子媳妇住在一起,按朱杰的说法,家里的晚饭一向是强春柳准备,而昨天吃晚饭时,他们夫妇俩就发现强春柳不见了,手机也关机,等到晚上人也没回来。

老人家莫名其妙失踪,这不该报警吗?但朱杰两口子不仅昨晚没报警,今天还在一头乱麻地瞎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