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蛟和凌猎一起在监控里看着姜徽,不知是不是拍摄失真,她的面容看上去十分扭曲。

席晚问:“后来你将手链交给了邱渔贝?”

“是渔贝问我要的。”姜徽哭着说:“她这几个月都没有工作,走得开,而且她一直比我胆大。她说,她先去尝试,如果真的行,等她红了,就帮我盗顶流的戒指。”

姜徽把手链寄给邱渔贝,邱渔贝立即前往N国,找到所谓的巫师。然而置换手术失败,邱渔贝经过抢救,仍没有苏醒。

姜徽说:“是我害了渔贝,罗蔓钗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她想借巫师的手除掉我们!她现在死了,她活该!”

问询室里的女人近乎疯癫,凌猎忽然问:“罗蔓钗右手上臂的疤痕是怎么来的?”

安巡连忙说:“是十多岁时骨折所致,根本不是什么换命手术。我想不通,怎么会有人相信这种谎话。”

季沉蛟:“因为她们太渴望走红。”

凌猎凑近监控器,屏幕的冷光照在他脸上:“罗蔓钗没有做过所谓的换命手术,她是故意让姜徽去送死?她如果没有换过命,为什么对那种巫术这么了解?她还有联系方式。

季沉蛟脑中浮现两种可能第一,她并未做过这个手术,却做过其他类似换命的事,因为她,某个人大概率是某个女明星遭受灾厄,所以她收到了那张凶手卡牌,她主动提到叶蕊格,叶蕊格反而可以排除,她看心理医生,也许是受到这件事的折磨,她没有对卓苏义说实话,或者卓苏义隐瞒部分真相;

第二,她详细了解过该巫术,却没有付诸行动,当发现姜徽仇视她时,她怂恿姜徽,给姜徽布下陷阱,她其实知道自己的项链被盗走,但她等待着一个时机,没想到的是她居然遇害,而去N国的却成了邱渔贝。

“但你这段推理基于姜徽的证词,就连叶蕊格也是姜徽说出来的。罗蔓钗到底有没有对她提到叶蕊格,只有她自己知道。”凌猎说:“罗蔓钗能爬到目前的位置,头脑绝不差,她会因为姜徽仇视她,而与姜徽发生那一番对话?”

这时,鉴定结果出炉,罗蔓钗写给姜徽的联系方式确实是罗蔓钗的笔记。

案件似乎朝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隧道滑去,越来越多的疑点等着他们去破解。

大部分队员都已回到市局,季沉蛟把人叫到会议室,“我说几点我的想法,罗蔓钗这案子可能牵扯到娱乐圈的阴暗面,小安明确她手臂的疤痕不是巫术所致,但不代表她以前没有相似的想法,甚至是行为。现在唯一确定的是,邱渔贝因为巫术出事,但是不是姜徽怂恿她,要打个问号。”

席晚:“我也想说,她们之间的友情可能不是姜徽所说的那样。”

“叶蕊格要查,还有罗蔓钗和N国那边的关系也要着重查。”季沉蛟道:“姜徽现在是仗着邱渔贝和罗蔓钗都不能发声,注意不要掉入语言陷阱。”

开完会,队员们各自散去,季沉蛟回到办公室,里面乌漆嘛黑的,但他的座位上却亮着显示屏的光,光还笼罩着一个趴着的人。

堂而皇之在办公室看电视剧,看着看着还睡着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季沉蛟也没开灯,轻手轻脚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凌猎一双眼睛瞪得跟灯笼似的,谁睡着凌猎也不可能睡着。

季沉蛟:“……”

电脑播放的似乎是个很沉闷的影片,取景在南方丘陵,天灰蒙蒙的,一直在下雨,青色的山蒙上雨雾,透出一股惨白,画面中的人穿得也灰扑扑的,只是看着画面,就有些压抑。

季沉蛟看片少,这种片子完全不在他的审美取向上。他有些好奇凌猎为什么会看,这家伙分明比他还没有艺术情操,最喜欢看吵聋耳朵的喜剧片和逻辑成谜的狗血剧,前阵子还缩在沙发上看男女主角因为误会互相伤害而嘤嘤嘤。

季沉蛟手有些欠地扯掉凌猎的耳机,凌猎像只被打搅了惬意生活的猫,怒目而视。

季沉蛟把耳机放进自己耳朵,听了会儿,半分钟的时间里没一句台词,只有乡下的狗在叫。他在显示屏的微光里看凌猎:“酝酿什么抑郁情绪呢这是?”

凌猎把耳机夺回来,但也没有重新带回去,又往桌子上一趴,“卓苏义一个屁都没放出来,这案子再不破,我都要去榕美看看心理医生了。早点抑郁早点看病。”

季沉蛟按住他的脑袋,狠狠揉了两把,“胡说八道什么?”

“没胡说,你不觉得吗,我们这一回夏榕,遇到的每个案子都很玄乎,江云朵中邪已经够怪了,现在罗蔓钗又多了条巫术线索。”

“但这个世界没有鬼神,中邪、巫术都只是罪恶的障眼法。”

凌猎看着季沉蛟的眼睛。拨开小时候的救命之恩不论,季沉蛟也是长在凌猎审美点上的男人。第一眼,他就觉得这刑警真好看,好看得他想捕猎、想欺负。

他一点没从他队长和小嫂子那儿学来喜欢一个人的正常行为,他更像个扯小姑娘辫子的臭小子,喜欢谁,就要冲谁做鬼脸,略略略。

此时看着季沉蛟因为斑驳光影而更加深邃的脸,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细细地描摹,然后食指和拇指合拢,捏住了季沉蛟的嘴唇。

季沉蛟:“……”臭玩意儿又欠了。

但臭玩意儿更欠的还在后头。

本来两人在没开灯的办公室坐在一起,说说案件侦查的难处,互相开解安慰,是件温馨又亲近的事。但是凌猎无疑是个破坏气氛的小恶魔,捏完男朋友的嘴唇,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笑道:“小季,你深沉起来好像个七老八十的小老头啊。”

小季:听我说谢谢你。

凌猎退出全屏,在片子下方找到演职员名单,“我才不是想致郁才看着片子,你看它的导演是谁。”

这片子名叫《西岭断雨》,导演和编剧一栏上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孙镜。

季沉蛟眉心收紧:“是她?”

“对。”凌猎滚动鼠标,呈现出完整的名单,在下半部分,赫然出现另一个他们更熟悉的名字:罗蔓钗!

“这部片子是孙镜在三年前拍的,在西南山区小镇,拍一群奶牛工人的牛死了,失去生计,互相犯罪,所有人一起走向灭亡。罗蔓钗那角色只是比群演稍微高一点,只有两分钟的镜头。”凌猎像发现了新大陆,眼睛很亮,“她俩居然还有这个交集,榕美的雪球是越来越大了。”

季沉蛟没听说过《西岭断雨》,上网搜相关的信息。凌猎在一旁说:“我搜过,是部连院线都没能上的片子,孙镜说她筹备了三年,深入当地,和小镇居民一起生活,自问已经给出了所有诚意,但是现在的人不爱看这样的片子,它太黑暗,看完却掉不下眼泪,没有院线愿意给它排片,她只能带着它去乡村、学校,免费放给感兴趣的人看,但即便如此,观众也寥寥无几。在这之后,她再也没有拍过电影。”

季沉蛟叹了口气,站在孙镜的角度,这事确实有些悲凉,但他也不是这类片子的受众,难以做出评价。他与凌猎都近乎冷血地关注同一个点:罗蔓钗与孙镜因为《西岭断雨》有交集,榕美是她们的第二个交集。

季沉蛟起身开灯,来到白板前,飞快写划。

围绕榕美,三位患者死去,第一位死者江云朵,被吓至精神失常,车祸身亡;第二位死者牟应,留下遗书自称是自己吓疯江云朵,药物过量,曾经给康复学者孙镜画过一幅自由舞蹈的图,其医生哈军莉有报复榕美的意图;第三位死者罗蔓钗,遇害,医生是A国人卓苏义,罗蔓钗曾参与孙镜的电影。

在这张人物关系图上,罗蔓钗和牟应都指向孙镜,而江云朵因为与牟应有关,所以也与孙镜连上一条虚线。

凌猎没骨头似的摊在靠椅上,“小季,我是不是又要去朝夏县了?”

季沉蛟放下笔,“沈栖想出外勤,我让他去。”

凌猎却愤愤坐起来,“我是那么不爱工作的人吗?”

季沉蛟一看,又演起来了,遂配合,“我看你是。”